2019年3月2日周六
昨天中午到某地“爱心理发店”理发,头发虽不长,只是鬓角有点难看,几根突兀的鬓发闲着不够利索。实际上是为了来这里还上次理发的钱。
阿姨是一名退休老职工,七十岁左右,两鬓斑白,发髻高高置于头顶,略微驼背,但精神抖擞,皮肤未见过多褶皱却平滑如少女。谈笑风声不在话下,眼神充满着一种旺盛的精力,用重重的济南口音讲故事,对于我来说,听起来较为吃力。
由于历史原因,连续征战四十年的理发岗位还在继续,随着时间的推移,更不可缺少的一份非常潇洒的责任,相信在中国这片广阔的市场难以寻觅。这一安静的院落里面,看似枯燥却有故事的围墙内,存在一位活着的历史。改革开放四十多年历史大概都在脑袋中记忆着,一部编年史,说起曾经的故事,阿姨的表情时而惊讶时而沉稳,但却不失趣味性。
走过七十个岁月的老者,或多或少会经历些年轻人难以想象的故事。当历史的沧桑转变为谈笑风生的原料,也就放下了那些难言之隐、酸甜苦辣和一生为之苦苦遵循的意义。好似小说《活着》里面放牛的老者,在田埂边讲授活过来的故事,虽然部分被葛优完美展现,但细细品味余华老师文字里的内在逻辑时,如梦初醒,时间在生命中雕刻的痕迹何其坚固,除非生命带着时间去流浪的那一刻,方才烟消云散。
院落内安静祥和,人们吃过饭后寻找一处安静,打鼾去了。温暖的阳光照在房间地板上,有些耀眼。阿姨按照现在的理发标准,先是在我脖子上包裹好干爽的毛巾,卷在衣领上,然后将一张姑且称为“围裙”的东西搭在身上,顺势围住脖子,在镜子中看到我那硕大的脑袋,对着自己微笑。
我竟然对着自己发呆,质疑对面的自己到底是不是自己。这时候阿姨已经开始她的表演。
手法看起来有些迟钝,右手拿着电推子从下到上地滑动。对于理发的标准,我根本不在乎,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粗糙的汉子,只要左右基本对称,上下稍微平滑即可。活了三十年,跟头发像是有仇一样,从未让其在脑袋上待超过一个月,均被我无情地剃掉。
“阿姨,您在这干了多少年了?”很好奇地问到。
“哎呀,你今年多大?”轻松地反问道,手在我头上抖动。
“三十了,是不是看着不像?”
“一看你就不大,在这个院时间不长,我在这干比你岁数都长。”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难以判断阿姨说的是否真实,但和这位老者聊天很舒服,有一种洒脱在里面。
后来她就讲:“好多年前,有一个办公室里面住着四个人,哎呀,他们都很厉害,有才,后来都做到了很高的职位,但是都在55岁左右去世,癌症。”
我就好奇地问他为啥会这样。她说:“年轻的时候啊,酒场很多,那个年代就那样,不像现在,基本都是拼了命地干,这不……”阿姨放下抖动的右手停了停,看着镜子说到:“小伙子,我看你的身体不错,可千万要有一副好身子,这是本钱。”她放慢了进度,在同一个地方反复的推着,但未感觉头发在减少。
我倒是很喜欢听老人的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有嚼劲。
“后来有一天,也就是第四个人56岁那年,被查出不太好的毛病,来我这理发,脸色差,我问他怎么回事,也不说。就聊起了几十年前的事。看来我是活不过这个年了,就是这个命,当年坐下的病,使劲喝酒熬夜……”阿姨就这样学着当时的言语,一句一句地讲给我听。“哎呀,在这个院里面,多多听,管住嘴,稳稳当当地做事,就行,千万别浪,千万别糟践自己,可了不得,你说他们那样,能行吗?不都找回来了。”
“四十年,这个院子变化大吗?”我问了这个白痴问题。改革开放都四十多年了,更别提城市中这块被装进开发热潮的土地了。
“四十年前,后面都是林子,特别密,里面有几栋二层楼,住着很多人。”停了一会又说到“现在你看到的这些以前都没有,除了路边那几棵比较大的梧桐树,当年好像刚开始种植,具体我也记不大清楚”。
“有一次,一位领导觉得我理发不太好,然后下面的秘书就在外面找了两个妮儿,那,俊得很啊……”我一听,阿姨要爆料啊。
“司机就在窗户外面等着,一下班,这两个妮儿,上车出去浪去了,白天来理发的人特别多,就是为了看这两个妮儿一眼,可有意思了,现在都不一样了,国家变化太快,根本跟不上”。阿姨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现在哪个人不是老老实实地干,谁还不敢折腾,上面一把大刀横在脖子上,你动?你敢动?一动命就没了,所以啊……”
后来她讲到一次该她分房子,可是突然换了直接领导,要把房子给别人,她直接去找最高领导来解决此事,一次最高领导理发的机会说了下。大领导倒是很给力,给直接领导打电话:“给我跑步过来”。阿姨在一旁很搞笑地学那位直接领导在大领导面前点头哈腰相似一条……似的,满头大汗,大领导问他“能解决不?”“能解决,马上解决,按照原计划不变”,这才悻悻离去。就此结下了梁子,总是找她们的毛病,阿姨当然是战斗到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去年我给领导说,我不干了,领导说那我们研究研究,一研究,一年又过去了,我呢,只有能干就干点,也不能闲着不是”。
理完了,头发吹干,起身准备付钱,扫码支付。
“您看看收到没?”
“我没有手机,有了就是有了,没有也无所谓,不差这几个钱,就图个活计,动动筋骨,老得慢!”
藏匿在院落中的理发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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