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好久不见。仔细算来,这已经是我写给你的第三十二封信,不多,但每一封都是全心全意的我自己。这并不经常,我是说,在别人面前,我大多数时候是不习惯、不愿意深究自己的,我宁可岔开话题,心不在焉地蒙混过去。
唯独面对你,我还是觉得诚实一点比较好。
在没有给你写信的这些天,有时我沉默,有时在做一个倾听者。我听过了许多人的故事,然后对他们说,你要克制,你要聪明,你要离开那个一直在伤你心的人,但后来我发现,好像说出这些话的自己才是个笨蛋。
林先生,我偶尔觉得难堪,明明我在感情里也总是这样一个冲动、蒙昧,爱起来一意孤行、油盐不进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充当智者,说一些毫无新意的大道理呢?我甚至认为,假如身份互换,心迹对调,我也不一定能比对方做得好。
林先生,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在那些同样被爱情力挫的日子里,我只会硬生生地熬,没有捷径,不懂取巧,只是忍耐。我无法分享任何实用的智慧给别人,我在那个节点里所下的其它决定都只能加剧自身的悲哀,作不了经验之谈。
你是否也曾度过类似的时光呢,你也曾为别的女孩揪心,私底下为无果的爱情偷偷叹气吗?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不再干傻事,才终于真正有意愿放过自己,从暗室摸向雪亮的地方。
上个星期我在书上读到了这么一句话,它说,问题不在于如何治愈,而是如何生活。我觉得有道理,这个世界上四处都是带着内心的伤痛继续走路吃饭喝水的人,我也想让自己变得坚韧点。
不过林先生,这种坚韧也存在着两面性,至少在我身上看来是这样的。它虽然令我从往事中独立出去,不再与之胶着不下,令我更耐受、更有尊严,或许还比以前更善待自己一点了。但与此同时,我也更防备、更疏远,比以前更难爱上新的人。我努力甩掉那张遥远的脸,也下意识躲掉近处的眼神,我对那个人终于不痛不痒,却忘了他留下来的副作用。
所谓的心动,现今不再是一件无法控制的事情。
因为我总会选择刻意地压制它。林先生,我有没有跟你讲过,不知不觉间,我就变成了那种为了避免结束,所以避免一切开始的人。不过,说不定会出现例外呢?我也不想永远这么冷,这么硬的。
为了让自己变得柔软,给你写信是第一步。我还记得第一封信是写于二零一八年的夏天,倚着栏杆吹风,平板里放的是日语歌,给你写信的念头就是从那一天晚上开始的。我给你分享过美好的,也朝你抱怨过不快乐,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写了快两年。
和你对话,就是在和生活对话,和自己的过去将来在对话。你不是谁,所以可以是一切。
我认为这样就很好,林先生,在世间多了一个能够信任的人,获得一种新的意义,难道不应该感到喜慰吗?我想通了,爱情不需要有早晚之分,你始终是自由的,如果有一天来到我身边,也不必抱歉说迟到了。
我也始终是自由的,哪怕你从未来到我身边,我也不会为之局限,停止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