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6点多，外面天色还是灰蒙蒙的，仿佛老天爷也是一个贪睡的小孩子刚睡醒张开眼睛。唐方却被叫醒起床，简单洗刷一下就匆忙开车赶去一个路口等候车了。因为唐伟明也是一个要按时上下班的人，工作上和生活应酬还是有点忙的。最重要的是，唐伟明夫妻俩正在实施造人的计划，所以唐伟明没有给唐方多余的休息睡觉时间。

       唐伟明说：“我同学现在开车过来搭你去黄浦区平安镇法庭实习。我同学名字叫做周有强，你就叫他强哥吧。每天应该是一些简单的活，大概打打字、整理案件、打印案件等。我已跟他打过招呼了。如果实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可以多点去请教他。近来我工作上事情比较多，平时比较忙，就没有时间去理你了。法庭提供宿舍，你就去那里住下来，这样上班也方便。”

     “嗯，好的。”

       两人又无聊地等待。这时唐伟明才留意多看了几眼唐方，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指甲夹递给唐方并责问道：“你的手指甲留这么长干吗？平时也不去注意修剪短一点。你现在是出来社会工作了，要多注意一点个人形象，知道了吗？”

        唐方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十指甲，总体来说是有点长了，特别是小拇指甲。唐方并不是故意留得这么长的指甲，因为他在学校经常打篮球，指甲还可以留这么长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但在唐伟明眼里，这个小事已经出卖了唐方的实力。好比是说一个人出来社会，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知道，他又怎么可以在一个高级的圈子里混下去呢。这难道就是专科生和研究生的差距吗？十指论长短，第一印象看终生。时间从十指间流过，有没有人曾告诉你的十指是键盘手，你是否又在意你的十指是鼠标手。弹指一挥间，不管你可上九天揽月,还是可下五洋捉鳖。整整一个本科生的差距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几分钟后，周有强就过来了。因为车辆不能久停路边，唐伟明连忙叫唐方赶紧拿行李上车，再春风满脸走上前跟周有强说：“兄弟，拜托你了。不尽感谢啊。”

        “嘿，你还跟我客气了。”

       “哈哈，回头聊。”唐伟明作了一个打电话联系的手势说。

        周有强点了下头，就开车走了。唐方一直没说话。车起步走时，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唐伟明，只见唐伟明还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

        唐方不算是一个十分内向的人，不过他的确是不善言谈与交际，特别是怕生，遇到陌生人总是不知道要说点什么话题好，况且早上的睡意比以往任何时候浓烈了一些。唐方坐在后尾车上没有主动去跟周有强相互寒暄和了解法庭实习的情况。周有强似乎一路在专心开车也没有跟他客套交流相关的信息。大约过了四、五十分钟的沉默，他们来到了平安镇法庭。虽然没有到8点半上班的时间，但是法庭外面小院走廊已经坐着和站了不少人。有的人安静地在等待，有的人吵闹地在打着电话，有2、3个人在窃窃私语。仔细想想，来这里的办事的人，有几个不是带着闹心的哭泣的足以写一本几百万字长篇小说的事情进来的呢。看着一个一个严肃急躁的表情和听着偶尔怒骂的声音，让唐方诊断这里果然是传说中的是非之地。周有强把唐方带到一个办公室，说：“你在这里先坐坐。等一下黄庭长过来了，他再安排你的住宿、工作的问题。”

        “嗯，好的。”

        周有强出去了，大概是忙自己本职的工作去了。

        唐方安静地坐在那里，虚心地等待着。但是越等越困，他恨不得掏一根烟出来抽抽提提神。他当然没有这样去做，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这种事情不可以有的。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身材魁梧挺着一个大肚子的人走进来。除了走样的酒肚，唐方迅速从年龄、脸型上定位这个人十分像是《士兵突击》里高连长。威武的尊严到霸气侧漏的高连长看见唐方，就立刻大声疑问他：“你坐在这里，是干什么的？”

       “我是过来法庭实习的。”唐方回答。

        高连长不屑地说：“你过来法庭实习？我怎么会不知道有这件事呢？”

         唐方听傻了。难以置信，又百口难言，他发呆地看着高连长沉默不语。这时周有强走过来，急忙解释说：“黄庭长，前2天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他就是要过来我们法庭实习的实习生。”

        “前2天你就跟我说过了？当时我有答应给他安排实习了吗？今天你就带了过来，是不是说你能安排他的实习工作了？”

         高连长好像早已经装上了子弹，嘴巴如一把重型机关枪一直啪啪啪啪地响着，更是句句重重地击中唐方幼小的心。

        “不是，不是。我今天带他过来，就是先让领导你看看。”

       “带了这么多行李过来，还需要我看吗？”

         这一下，周有强真哑了。他只好打电话给了唐伟明，让唐伟明直截了当去跟黄庭长说。

       没有让子弹多飞一会儿，高连长跟唐伟明通完电话后走过来，口气稍好了一点问唐方：“拿你的学生证出来给我看一下。”

        唐方手忙脚乱地把背包差点翻了一遍才找到自己的学生证，然后忐忑地递给高连长。高连长翻开看了一眼，问：“你有学校写给法庭的实习推荐信吗？”

       “实习推荐信？”唐方摸不着头脑说，接着他又摇摇头说：“没有。”

        高连长又拿起唐方的学生证再次量了一量，怠慢地说：“这样吧，你先回去学校叫你老师写一个来法庭实习的推荐信。你拿到学校的实习推荐信，再过来法庭实习吧。”

        虽然子弹没有飞多久，但此刻唐方的内心却是完整地被打穿透了。也许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但此时唐方的大脑海里一片空白，巨大的失落感让他觉得自己就是海明威所说的“迷惘的一代人”之一。不应该说是万万没想到，因为在唐方心里这个世界只有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十万零一个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