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学习是‘亲其师,信其道’,关系优先,存在优先,情感优先,由情感抵达逻辑;而成人学习是‘信其道,尊其人’,认知优先,逻辑优先,由逻辑抵达情感。”可见,和谐融洽的师生关系,是中小学生精神生命健康成长的保证。王教授在讲座里提到的学生温迪因老师汤普森而改变的故事就是明证。
那么该如何构建和谐的师生关系呢?和学生磕磕碰碰相处这十来年来,我感触最深的是以下几点。
一,了解、尊重、宽容。学生是人不是神,所以他们不可能十全十美,老师不能动辄用苛刻的标准去衡量他们,去责备他们;学生是人而不是冷冰冰的做题机器,他们每个人都是一个丰富的多姿多彩的小宇宙,老师应该用欣赏的眼光去面对你面前的每一个活泼泼的生命。只有这样,才可谈及对学生的理解、尊重和宽容。
回想从教至今这一路走来,很有几笔不光彩的印痕足以抹黑我这十多年的教育史,每每想起我便羞愧难当。刁小龙这个名字,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是我走上讲台第一年下半学期转到班里的一个学生。上课捣蛋、露能、接话头是他的“长项”,和他的冲突其实很简单,连着几天晚上他给我发短信“老师,我喜欢你。”“老师,我想你了。”现在看来,他的信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个男学生对女老师有了好感,那时候我还年轻,和他们的年龄相差还不算太大,处在青春期的孩子对异性产生好感是很正常的事情,也是一种美好的感情,我完全可以利用他对我的好感,正确地引导他,激励他走上积极的学习之路,如果放在今天我会让这件事悄无声息地过去,可当初没有一点教育经验和智慧的我却让它翻起了轩然大波。老公知道他半夜给我发信息后有点生气,刚巧一天晚上,有好几个和我们一批进学校的同事都在我家看世界杯足球赛,刁小龙又给我发短信了,老公看见了,和同事们说了说,同样年轻气盛的同事们也义愤填膺地说,“调戏老师,这还得了?得收拾他。”第二天,我把刁小龙喊办公室想说服教育一番,当看到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老公不干了,窜上去想打刁小龙,刁小龙也不是省油的灯,就想和老公过招,过后他觉得自己吃了亏,就叫来了他的家人,一大群回民拿着长枪短棍来学校闹事来了,学校领导知道情况后让我和老公先避一避,这边老公也找了人,准备不行的话就和他们大干一架。最后经过学校的调停,刁小龙家人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让他给我道了歉,之后他仍回班上上课,我也仍旧回去教课,但心里颇不能平静,当时我就觉得这件事情是因为我处理不当才闹开的,我很是自责。再之后刁小龙就不见了,我问班主任,说是他退学了。那一刻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刁小龙是因为这件事退学的吗?流落到社会上他会成什么样子呢?我心里甚是不安。一晃十来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跟别人提起这件不光彩的事,但中间我时不时地会想起他,想起那场差点爆发的战争,想起我给学校带来的麻烦,我羞愧得真想钻到地缝里。
不忘记历史,是为了避免重犯错误,不忘记历史,是为了警醒自己何为教书育人之道,时刻牢记每个学生,不管学习程度好坏,都是活泼泼的生命,理解学生青春时期的心理特点,尊重学生个体之间差异,宽容学生一时无心的差错,引导学生健康成长,做一个真正会爱学生的老师。
二,少点疾言厉色的批评,多些春风化雨式的鼓励。俗话说得好“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能深刻认识到这一点,也是我亲身经历所得的教训,那是上一届高三。我曾有文学记录。
“我被学生差评了。记得那晚我老早就瞌睡躺下了,却因胡思乱想,翻来覆去睡不着,到12点多和我在同一所学校当老师的老公回来了,他躺床上拐弯抹角地问我这半年感觉和学生关系怎么样,我告诉了他我的感觉,当我提到前一段时间学生评教评学也没了下文时,他说他就是因为这个才问我的,因为郭校长告诉他我的评教评学在高三年级排倒数第二,听到这个消息,我整个的人整个的心一下子疆住了,说这于我是个晴天霹雳有点过头了,因为高三这半年我的心中没有晴天,但这个消息还是让我有些始料不及,它就像乌云密布的天空划过的那几道闪亮的雷电,让我那颤巍巍的心裂开一道血口,让我那被自己硬捂着的耳朵轰隆隆作响,一时听不到周遭任何声音。暴风雨总会来的,其实我心里隐隐地已早有预感,我也隐隐地抱有一种侥幸的心理,希望它不会来,不会浇得我狼狈不堪。但,它终究还是来了……”
当时我没有埋怨别的任何人,也没理由埋怨,我只是反省我自己,为什么得不到学生的认可,是我上课不用心吗?不是的。是我不爱他们吗?也不是,这班学生我从高二就一直带着,以前我们相处得很快乐呀。最后我总结出原因之所在了,因为我对他们的期望值过大,认为高三学生们尤其是快班就应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以一看到那些学习怠惰者、态度不端者,言辞就尖刻起来。在班上公开批评过张佳喜和苏雅静在黑板前默写时说话商量,不诚实,道德品质不佳;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批评岳童瑶上课说话,让她站起来重复我才说过的问题,出她的丑;让刘航航、邵馨然等因为在黑板上默写不出来而罚站一节……我由慈母变成了严父。一个个学生在我的严厉批评之下心中生了芥蒂,与我越来越隔膜,越来越疏远。当时每每想起这,那种委曲感搅得我五脏六腑都是疼痛的,一直到在王志江校长的微博中看到中小学是亲其师才信其道,跟大学生、成人信其道而亲其师不同,我才如梦初醒。痛定思痛我决心改变,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
新的学年开始后,我又回到了高一,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吸取上学年的教训,我就有意地融洽师生间的关系,除了更加迈力的讲课外,我还采取种种别的方法,如时不时地调节课堂气氛,有时只喊学生的名字而不喊姓,天气冷了提醒学生们及时穿衣,还通过随笔和学生进行心灵上的交流等等,有付出就有回报,这半年来我不断地收获一些惊喜,那是来自于学生的肯定、感动和信任。
“自从新的语文老师来后,语文课堂一改以往的死气沉沉,可能是因为她生动的讲解,也可能是因为她那投入的表情,总能让我们身临其境......”这是晚上我趴在床上批改学生随笔时看到王文书写的一段话,看到这段肯定和赞许我的话,我内心立刻荡漾起来,我高兴地念给身旁的老公听,他嘲笑我说,谁半夜还在改作文,还那么兴奋。
学生的评价我是接受的,“生动的讲解”、“投入的表情”、“让我们身临其境”,是的,我确实讲得很投入,有时甚至很动情,因为我觉得我不只是在讲课文,我是在讲我自己。我想到了陆九渊说过的“六经注我,非我注六经”,以前我讲课文,我就是在努力地理解课文,课文是课文,我是我,而现在我讲课文,课文里的道理、感情,很多都是我体会到的,感受过的,我觉得课文说出了我朦胧意识到的却语焉不详的道理和感情,所以再读课文,我常有共鸣的感觉,讲课文时配以自己实有的体会,就不能不动情、不投入了。
“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心里真的感觉很暖又很难受,全班七十多个人,每个人的随笔内容都不一样,我只是笔锋一转,写下当时的不快乐,老师竟还记得我前边的内容都是欢快的,与这一篇大相径庭。在我看来,老师或许可能对我这个人有印象,但对我之前写的,可能早已忘记了吧,令我震惊的是,您竟还记得!老师谢谢您,您真的让我感觉心很暖、很暖。”这也是在学生的一次随笔中看到的,一个叫王鑫的女孩写的,她说前几天月考,语文只考了92分,而语文是她的强项,她说她愧对于我,而正当她有愧意时,我把随笔发了,她在她的随笔上看到了我下的批语:“此文一改前边调皮幽默之风而显得深沉了些!”
读着这些表达感动的话语,我的心里也不禁感动起来了,她无意的一篇随笔,让我发现了她文风的改变,我无意的一句批语,让一个小女孩心生温暖,她心生温暖的文字又让我感触良久。原来善举往往都是不经意间的一举手一投足啊!
还有陈兆涵那个大喇喇的男孩,他在随笔里说,他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但他心里很矛盾、纠结,到底是该把这份感情封存心底呢,还是该表白,如果表白他害怕遭到拒绝,让彼此都尴尬,封存心底吧,又怕因为错过了一个人而有遗憾。我欣慰于孩子们对我的信任,他们把内心最隐秘的角落坦呈给我看。
我就这样又慢慢地走近了学生们的心灵,阅读他们的文字,感受着他们的善良单纯、蓬勃朝气,抑或是困惑柔软。认真地写下批语,或鼓励安慰,或答疑解惑,学生们也感受到了我的悉心与真诚。一年之中我的心就沉浸这种其乐融融的班级气氛中,幸福而愉悦。在这样的心态下我的课堂教学发挥得好,学生们的成绩也是相当好的。
很快学期将尽时学校又进行了一次评教评学,我虽有预测这次肯定差评不了,但当有一天得知结果,99.6分,全校排名第二,比第一名99.7仅差0.1分时,还是出乎我的意料的。对一名老师来说,最有成就感的莫过于学生的肯定了吧。
三,向学生敞开自己。如果说上面两点是教训所得,这一点则是我的经验之谈了。我甚至觉得打开心扉,向学生敞开自己,是融洽师生关系无往而不胜的法宝之一。有时在讲课过程中我会以我自己的经历和感受给学生举例子,于是见缝插针地我就把我自己向学生敞开了。如我在讲《边城》时给学生讲过我的初恋,讲我当初和翠翠多么相似,爱着人家却使劲儿躲着,有爱而不会表达,以致最终失去自己的爱人,所以边城民风是纯朴的也是愚昧的。在讲《雨霖铃》时,我给学生讲我高中时代远远不如学生们现在坚强,每每星期过后开学返校,我就害怕面对学校的竞争压力,就不想从家出来,甚至钻到被窝里沤一会儿,所以《雨霖铃》不止在表达送别时的依依不舍,更突出了柳永对未来、前路的迷茫和无助感。我还跟学生说过我当下的焦虑,说过有时对他们的学习的无力感。有了例子的阐释,学生能更好地理解课文了,同时也让他们更多地了解了站在他们面前的老师,原来老师也有软弱的一面,也有缺点,这样惺惺相惜我们的心就近些了。
我老觉得做老师就是一场修行,在修行的路上,怀着一颗谦卑的心,且行且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