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面婆姨低头汉
朋友R君是一个雕刻艺术家。那天在他工作室里的谈话让我记忆犹新。
我：“你最近又在忙什么事儿呢？”
R君：“我现在在琢磨做一个与众不同的秦始皇雕塑。”
我：“电影里有很多秦始皇的形象，你怎么能把这个雕塑做得与众不同呢？”
他突然站起来，神情严肃，做了一个撩开大衣的动作，然后低着头说：“这就是我要做塑造的形象。”
我：“我们过去看到的秦始皇都是昂首挺胸、阔步向前，难道秦始皇就是你这样？这是啥样啊？”
R君：“你不知道，西北人，最讲究的是内在的力量，就是收敛、含蓄、敦实、向下。”
我：“这概念说得是不错，可是你这样低着头是深思吗？”
R君：“不对，陕西有一句老话叫‘仰面的婆姨，低头的汉’。在村里走路的时候，抬着头叉着腰的这种婆娘千万不要惹，她们动不动就会骂街，收拾你。但是更让人害怕的是那些有点罗圈腿儿和小驼背，低头在村儿里走来走去的老人家，全村人的故事、命运、走向，每个家族里的事儿，其实他们都能操控，这就是‘低头的汉’。我现在要塑造的秦始皇就是这样的形象。我认为中国人应该是内在非常有力量，而外在又给人一种不争、谦和、收敛的形象。”
我：“这样低头的秦始皇，大概没有多少人去看，或者大家看了也不知道这雕塑是谁。”
R君：“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实际上秦始皇个子不到一米七，是影视里那种虚假的、高大挺拔的姿态，给人们造成了误解，似乎英雄都必须是那样，事实上英雄就跟你我他，跟我们推門出去看到的和街上走的那些低头的汉子一模一样，这些人实际上才是最有力量的。”
R君的解释让我感到很震撼，也让我理解了真正中国人的内在和外在的表现方式，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低头的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