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回忆往事时,印象最深刻的往往是情绪波动异常强烈时所经历的一切,包括快乐、悲伤、愤怒以及窘迫等。而单单一个“钱”字便可以牢牢地掌控人的这些情绪,甚至在幼小时就会留下难以忘怀的记忆。
我的家是一个标准的工薪家庭,母亲在家乡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年幼的我生活学习,父亲则四处奔波,常年不在家。那时候我们住在一间小小的平房里,水泥磨的地面,不停往下掉屑的白墙,一到下雨天屋子里就进水,门前的土路泥泞不堪,根本没办法行走。所以每次遇上糟糕的天气时,只能用一块一块的红色烧砖在烂泥里铺出一条断断续续的路来,走在上面晃晃悠悠,稍不注意就会一脚踏进泥水里,弄得一身污渍。有的路段积水严重,只能沿着墙角露出的一点点踮着脚行走,最惨的是如果没把握好平衡,甚至会有仰面落进水里的情况发生。一旦脏了衣服,少不了一路哭哭啼啼的跑回家,衰一点人的还会被家里一阵痛骂。
KFC在九几年可算是一个稀罕事物,又一次父亲带我办事路过店面,我吵着说饿了要吃薯条。父亲无奈领我进店,买了一包小小的薯条,充其量也只比现在的方便面佐料大那么一丁点,它的价格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整整5元。那时候的五元是什么概念呢?大约可以买50支水冰棒,或者100跟辣条,风靡一时的四驱车也可以买上一辆基础款。虽然终于吃到了薯条,但那份薯条究竟如何美味我是完全没有印象了,只记得当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现在想来应该是一种对于自己奢侈行为的自责以及对父亲溺爱的惭愧吧。
十几年后的今天,我终于能够坐在明亮的KFC餐厅里,毫不心疼的为自己点上一份套装,慢慢的咀嚼,细细地品尝。KFC还叫KFC,只是在这里就餐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而它也走下了神坛,进入了寻常百姓的视野,也成为了我缅怀过去的一种方式。
04年父亲在北京工作,七月份我与母亲北上一家团圆。父亲向同事借了800元报了一个一日游的旅游团,凌晨3点我们就被旅行社的车接到了大巴上,而那是我第一次坐小轿车,兴奋、新奇的感觉溢于言表。除去此次游玩外,而后的日子里我基本都是在那个不大的四合院里游荡,记得出了四合院不远处有个叫易初莲花的超市,当时觉得这名字真是美极了,于是喜欢窝在超市里看琳琅满目的商品。超市与住处之间交错着各种道路,一些卖食物的摊贩们就扎根在这里。其中有一家卖的凉皮面格外好吃,只是得要6块钱。那时候嘴也馋,每每上三四天的零花钱便到这里买份凉皮面,叮嘱老板多放些辣椒,然后如获珍宝的捧着回到住处。打开电视一边看北京卫视放的天线宝宝,一边吃得大汗淋漓,实在是一段难以忘怀的记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而如我父母一般的普通人四处奔波所求的无非就是一份简单的生活罢了。但就是这样的生活依然来得异常艰辛,即使是身在边缘的年幼的我也足以感受到贫穷对我们的恶意:一种窘迫的悲哀和一种咬牙坚持的无奈。所幸时过境迁,一切都逐渐好了起来,但我仍然会时常对自己默念: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十月二十一日夜于南京江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