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硯寒清換了一套嶄新的戲服,款式雖然與前一套相同,但因布料短缺,造型組索性替他換了新布料。
「我認為看起來是比之前的花俏點。」
史精忠是這麼說的。
「要找到和之前一模一樣的布料已經不太可能了,聽說工廠不做了。」
硯寒清說完,便又咬了口白花椰菜。
自從某次不小心撞見史精忠毫無形象的吃相後,他像是被當成共犯似的,幾乎每天都被拉著一起吃飯,就這樣原本習慣獨自用餐的兩個人,莫名其妙從此成了固定的午間飯友。
從只是被拉著陪吃,到你一言我一句,說起彼此不喜歡的菜色,再從菜色聊到閒話,至今已是熟絡許多,談起閒事或心情來是毫無忌諱。
史精忠一邊聽著,一邊嚼著塊超厚豬排,神情若有所思,慢慢將豬排咬完吞下後說了句:
「嗯…我想應該不是完全找不到,只是夠不夠用的問題。」
「夠不夠用?」
硯寒清狐疑的望向史精忠,重點難道不是找不找的到嗎?
「吃完飯後我給你看個東西。」
兩人吃完飯,趁著午休還有點時間,一起回到了休息室。
只見史精忠在自己的置物櫃翻了翻,最後從裡面找出一個牛皮紙袋,然後遞給硯寒清。
硯寒清疑惑地將裡頭東西拿出來,發現是一塊自己之前戲服的舊布料。
他驚訝地詢問史精忠:「你怎麼會有這個?」
史精忠想了想,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就向硯寒清坦承:「很早之前一次路過造型組,一直覺得這塊布不錯看,就向造型組詢問能不能剪個少量,日後或許能拿來做點小東西。」
他目光轉回硯寒清手上的布料,接著說:「也是到拍攝你袖子破掉那一幕之後,我才知道索取的這塊布是你身上的布料,就記上了。」
「難怪你說是夠不夠用的問題。」
「嗯。」
硯寒清端詳手上的布,藍底色的壽字、菊花紋與竹葉,整體看來有點老調,但相較新版的用布,倒是充分呈現了內斂與低調的設計。
思索了一番,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接著問史精忠:
「你剛說要拿來做小東西,決定好要做什麼了嗎?」
史精忠被問得一愣,他只是想說可以拿來做東西,至於做什麼他還真沒細思過。
「還沒想到呢。」
「這樣啊。」
硯寒清又摸了摸布,已經想到可以做成什麼東西,之後向史精忠開口:「如果你不知道,那就交給我吧,我可以幫你做。」
「嗯?這…可以嗎?」
硯寒清點頭,「你同意,我就做。」
史精忠看著硯寒清一會,然後笑了聲,感覺有點開心:「好,給你做吧。」
「嗯。」
幾週後,拍完一天戲,史精忠也不急著回家,倒是在休息室裡看著自己的行事曆。
再過些天就是端午了,屆時也要跑一些活動,沒意外的話,就連肉粽可能也是吃公司發的比較多吧。
身為公司的當紅一哥,看似風光,實際上他卻是個不擅交際的人。由於出身望族,自小他練就一身專業陪笑的技能,禮儀周到,至少,能表現出個人見人愛的樣子。
現在的工作場所或許壓力較大,但工作夥伴們互相照應,使得他能在壓力中感受到溫暖,困擾的是,就算同仁再怎麼親切,他終究無法將面具摘下。
他是真的想好好答謝每個人。
在一個很合適的時機。
他曾想過藉由過端午做點什麼,但繁重的戲份、活動壓在自己身上,他真的也抽不出時間考慮這些。
這次的端午或許又是錯過的吧。
當史精忠閉上眼靠在椅背上思索時,他的鼻尖上傳來細微的摩擦。
「給。」
史精忠睜開眼,看到的是一片藍藍的東西靠在自己鼻上,隨後直起身將來物拿下。
那是一個香包,一個用藍色壽菊布做的香包。
「這是…」
他有些詫異地望向遞物之人。
硯寒清拍拍身上戲服的灰塵,便將外衣脫下,準備結束一天工作回家,他邊整理邊回話:「之前跟你拿布做的香包,因為工作的關係,慢慢弄,昨天才縫完。」
他將衣服掛回置物櫃,回身看向一臉楞神的史精忠,接著說:「跟你拿的時候我就在想看能不能趕過節之前給你,看來是趕上了。」
史精忠手指磨蹭著手上的香包,豎起口,外表飽滿鼓鼓的,感覺像是裡面裝的不是香料,而是滿滿的心意。
「謝謝你,硯寒清。」
他由衷向硯寒清道了聲謝,同時也感慨起自己無法同這香包一般,裝著自己的心意,傳送到想答謝的人手裡。
硯寒清見史精忠一直看著那香包,不敢說自己知道對方所思,但按照史精忠的性子,約莫也能看出點端倪。
他輕咳一聲,接著跟史精忠說:「你忙,但只要有時間,有什麼想法你就跟我說吧。」
「硯仔…」
硯寒清的話,準確的觸及到史精忠內心,有些說不出話,喚著私下已叫慣的暱稱望著硯寒清。
他與硯寒清說實在就是陰錯陽差的緣分,即便如此,也還是就著這份陰錯陽差,兩人相處至今。
硯仔是個細心的人,如同他的劇中角色,他會察言觀色,在適當的時候拐著彎伸出援手,就算被道謝了,也是摸摸鼻子讓對方不用謝,他只是剛好想到。
史精忠不敢說自己了解硯寒清多少,但在這方面,他是看得出來的。
這個人默默的在關心周遭的每位。
也包括自己。
一股暖意上心,捏著手上的香包,史精忠也覺得不該跟硯寒清藏著,他對硯寒清露出一抹感激的笑。
「好,我有空跟你說,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硯寒清了然,也勾起嘴角,輕笑了聲:「嗯,等你吧。」
兩人達成共識,各自心中也彷彿有什麼鬆動似的,想來往後的相處,也會比現在更加默契。
史精忠因為隔天一早還有戲,收好香包後就讓硯寒清催著回家休息。
他看看時間,確實不早了,趕緊收收後便跟硯寒清道別下班回家。
忙亂收拾、接著趕忙道別然後離開,整個過程硯寒清想大概不超過兩分鐘。
看著那人消失的門口,硯寒清靜默著,走到自己座位上,緩緩從包裡拿出一個黑底金絲、繡著琵琶花的布縫香包。
這也是他做的,做給自己收藏。
他回想起那日幫忙造型組事務,聽同仁科普挑布縫衣的知識,瞭解到有些布料的版型是固定款,有些由於各種原因一換再換,過了當期除非必要,否則絕版。
比如他戲服上的用布就是這樣。
他又問起了史精忠目前戲服上的用款,是否也如自己一樣。
同仁說不是,俏哥的反而便宜,又是固定款,一尺幾十塊就有得買。
他走到那卷據說很便宜,卻是主角所穿的布前。稍微摸了下,感覺有些粗糙,質地偏硬,但以金絲繡於黑底布上,不需再多繁雜的裝飾,本身的搭配就是最好的突出,作為那個人純白色戲服的衣襬,是不掩他君子氣質,又能展現出他不屈的性格。
他鬼使神差的向同仁要了些許,雖然不知道能拿來做什麼,但收著就當個紀念吧。
之後整理家裡時又翻出,才想著端午到了,或許可以做成香包。
他指頭滑過香包,想起是那個人平時在人面前的堅持,以及私底下孩子氣的樣子。
倒是無奈的笑出聲。
「只是沒想到,你也做了和我一樣的事情。」
他將那香包再次好好地放回懷裡
或許冥冥之中,他倆也存在著另種默契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