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狸洛
图|源于网络
“嗤……”
“砰……”
刹车声与碰撞声刺痛我的耳膜,睁开眼后血红色的世界在我眼里斑斓绚烂的绽开。我不记得发生什么了,一个急转弯就被甩出十米远了,此刻眼里只有残破的车身和满地的狼藉,你去哪儿了?我还没来得及寻找,意识就再次陷入深渊。
挣扎着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一片白色的世界里。墙壁是白色的,床单是白色的,人们身上穿的衣服是白色的,而我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好在我还感受不到疼痛,我想开口问问他们你在哪,可刚要开口便淹没在源源不断的气体中,你在哪儿呢?
无数次深夜,我都会被相似的情景和相似的撞击声惊醒,我害怕哪一天我会一睡不起,终于也一夜一夜地熬过去了,我却日渐消瘦。
01
那天是我23岁生日,你说带我去同事推荐的山腰餐厅,那里可以看到月亮高挂空中,也可以看到太阳初升的光辉,晚上可以提供住宿不用赶着下山,很适合小情侣去住住。
你骑着山地车载着我,两个轮子在寂静萧瑟的郊区大路上摩擦着,唔嗡……唔嗡……我戴着头盔还是感受到冷风刺骨,不由地环腰抱得更紧了,你在前面大声的喊着:“我们结婚好不好,你愿意嫁个我吗?”
“愿意,我愿意!宜叶愿意嫁给宇亮!我们要一辈子幸福地在一起~”我站在踏板上迎着冷风大声的回答着。
那天本来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我们有宝宝了。
打算晚上吃饭的时候告诉你,我们的小幸福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分享。如果我知道再也没有机会聊天,我就该早点告诉你,与你分享我们的喜悦,可是我当初只能想到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
那辆大卡车来得措不及防,我刚刚坐下环抱着你,就被刺眼的灯光照得眯眼了,接着就只听到那夜夜伴随我的刹车声与碰撞声了。
我的世界就此坍塌了,曾经以为要陪我一辈子的那个人躺在那张床上一动不动了,医生说你头骨粉碎,身体大部分骨折。而我是幸运的,只有腿部骨折和一些擦伤,估计是车子撞倒时极力护住了后面的我,所以我并无大碍,竟然肚子里的小宝宝也顽强地在我的子宫里。
是否是你,用自己的生命呵护着我们两人,用身躯给我们建造了刚强不催的世界。
在医院那几天我见到了你的爸爸妈妈还有好多亲戚,他们来看了我。叔叔对着我扬起那只虚弱无力的手,停滞了好久又放下了,低头叹了口气摇摇头相互搀扶着,走出了我的病房。
阿姨被叔叔扶着,一边走一边回头,嘴里骂着难听的话语,“就是这个扫把星,要不是她,我家乖儿子怎么会大晚上骑车去那个偏僻地方,死的怎么就不是她,你放开我,不要拉着我,让我去打死她……”
“你小点声音,以前每次去家里吃饭,哪次不是你最积极,孩子没了,我也难过,她是有不对,可是你现在打死她,我们儿子就能够回来吗?如果可以,我来做这个恶人!”
他们一路推推拉拉、骂骂咧咧地走出了病房。
那些你家的亲戚也在小声的讨论着我这个害人精,指指点点,眼神都那么憎恨我。
我知道他们在责怪我,因为我让他们失去了最宝贵的儿子,可是我也失去了我最最爱的人儿,我只能深夜蒙着被子流泪,和肚子里的宝宝聊天说着他的爸爸。
即使那时的他总是一动不动若有若无的在子宫里,我还是会说给他听,因为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听我诉说了。
送你出殡的那天就是我出院的那天,我提前出院了,只要宝宝健康身上的伤痕其实没多大关系。我站在远远的路边,看着他们抱着你的骨灰坛缓缓下葬,来送别的人并不多,大家都特别沉默。天空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了毛毛细雨,藏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滚出来,一颗追着一颗……
眼前越来越模糊,终于还是挣扎不了,身体僵硬地倒下去了,我害怕极了,好怕我会谋杀了我的孩子,我希望有人能把我送往医院。
我后悔了,我不该不听医生的话,应该好好听医生的话躺在病床上修养,我向你祈祷:希望有人能尽快发现这里有个孕妇晕倒了,送往医院。
睁开眼看到的是你的爸爸妈妈,他们欣喜又激动地看着我,我知道我的祈祷得到了你的实现。同时我也肯定了他们已经在医生那里得知了我怀孕的消息,可是我并不高兴,我不想他们替我做决定,我不希望这个孩子生而无父。
让我更加坚定我的想法,是那天中午我去外面买午餐时,经过了主任医生办公室时,看到了阿姨的身影,我站在门口,听着她和医生的对话,凉意从脚底快速攀爬到心脏,冰封了五脏六腑。
“医生,现在可以看出孩子的性别吗?”阿姨小心翼翼地低声问。
“现在还太小,看不了,而且现在什么年代了,不将就老一辈观念啦,男孩女孩都是家里的宝!”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家儿子已经不在了,如果生的是个女孩,早晚还是要嫁人的,还是别人家的人,那我们再把她养大也是白养了啊。”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塞到医生口袋里,哈腰低着头低声说着:“麻烦医生了,行行好吧,我们家不容易啊,要不是个带把儿的,不要也罢。”
医生拒绝了她的红包,也拒绝了她的请求,毕竟孩子还才两个多月,看不出什么性别。
等她走后,我从旁边的病房里走出来。我找到医生了,没有电视剧那样狗血的镜头,跪地请求撕心裂肺地哭泣等等可怕的镜头,我只是很平静的走进医生的办公室,对她说着我的要求。我至今还记得那位阿姨辈的医生,她慈祥地看着我。
“您好,我是507号房的病人,那些经常来打听我身体状况的人,我和他们不熟,不要再向他们泄露病人的隐私了,我想安静的养病,还有我并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会去打掉他的。”
我知道医生的慈爱之心,他们经不起你的爸妈的纠缠,肯定会如数全部告知他们,所以我面无表情冰冷地说着这些冷刀子的话语。
医生看着我欲言又止,只是摇摇头没说话低下头继续看着她的病历了。
第二天我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悄悄地离开了,当然我不会打掉我们的孩子。
02
我告诉了我的爸爸妈妈,我怀孕了;我告诉了我的爸爸妈妈,你去世了;我也坚定地告诉他们,我要把这个孩子偷偷生下来。
妈妈哭着和我吵,让我打掉孩子。爸爸一言不发的抽烟,良久后,他问我孩子生下来后怎么办,怎么上户口,怎么生活。是的,爸爸永远是最理性最爱我的,他不希望我做一个未婚单亲妈妈,但我心意已决,否则,怎么对得起肚子那小东西,怎么对得起你。
跟爸妈僵持了一周后,他们依旧坚持他们的想法:打掉这个小生命。而我从未妥协,我早就应该明白这终究是一场不欢而散的谈论。我决定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去一个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父母养育之恩,阿姨叔叔的失子之痛,我理应给予回报,给予安慰陪伴。可是请允许我自私一次,我不想孩子出生长大后就是个没有爸爸的家庭,只能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我不想我们的孩子在他们眼里是作为你的延续而生活。
你很优秀,可是我不想我们的孩子以后要在他们苛责下生活学习。
我不想别人以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他,指着他说“真可怜,还没出生爸爸就死了”或者以恶毒的口吻说“扫把星,克死了爸爸”这样类似的话语。
所以我狠心的在阿姨叔叔伤口上又撒了把盐,告诉他们我做流产手术了,我承认我是自私的,当我有了孩子后我只能首先考虑我的孩子。
我狠心地撇下了年过半百的父母,一个人远走他乡,苟且地生活。
我希望能够遇到一个像你一样的男孩,可以接纳我们的孩子,可以给我们一个完整的家庭,可以让我们的孩子有个户口,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很不幸我没有遇到,像你这样的人哪能这么容易就被我幸运地遇见第二个呢,出来后我没有再联系过父母,在外面工作了七个月后,挺着大肚子住在闺蜜那里待产。
那天我终于迎来了我们的宝宝,他很健康,皱巴巴的丑死了,可是我还是爱他如生命。
此刻他在我旁边安然入睡,每次夜晚噩梦突醒,惊慌失措时,是他小小身躯抚慰了我,平息了我的恐惧。
真的好神奇!他就睡在那儿,什么也没做,可是却给了我莫大的勇气和动力。
我想等他长大了点,有些自主意识后,我会带他回去看望爷爷奶奶。也希望能够在他懂事之前,遇到一个可以给我们幸福家庭的那个人。
我想也许就快了,已经有一个男人如你一般温柔。他很喜欢我们的小不点,经常过来陪他,小不点也很喜欢他,即使他面目一点也不如你清秀,反而有点粗糙,不过好在人还比较憨厚善良,我已经向他坦白了一切,他并不介意,反而对我更加疼爱。
今天是你的祭日也是我的生日,爸爸妈妈又打电话来了,我没敢回去看望他们,更不敢去看望阿姨叔叔,我一直在找借口,在隐瞒我们孩子的存在。
在我们的朋友圈里我放佛消失了,也许他们都觉得我是个负心的女人,可是我无所谓,我还是在这所陌生的大城市里摸爬滚打,努力工作赚钱,积极的生活,为孩子营造一个好环境。
我愿意一个人背负着过去的所有,换来孩子的天真与快乐,有些事就让它成为过去,无惧将来不悔曾经。
愿你安详,愿我安然。
无戒365写作训练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