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位清瘦、个头不高,戴着一副黑边眼镜的老先生,样子看上去也蛮斯文的。
“您做姜油推拿。只能推背了。”我说。
“好的。”
“您平时就是腰比较累吗?——那我就推您的背时间久一点吧!”
“好的。”
在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中,老觉得他说话有些“无力”的感觉。
“我是个比较爱说话的人。您不介意吧?”我说。
“不介意。——哎!有时候话多了,有的人也不一定愿意听啊!”老先生叹息说。
我感觉他有心事。
“您有什么心事吗?我很乐意听您说……。——其实,一个人开心不开心都是一天,那就开心的过吧!反正,什么事情来了也会过去的。”我说。
“我就这样了,改不了了,——放不下啊!”
我有些困惑,什么东西放不下呢?______到底是什么让他放不下呢?我默然。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此刻的他似乎没有想倾诉的样子,再问显得很不礼貌。
“哎!放不下啊!______我这辈子都放不下了啊!”
“您说出来,看我能不能给您一些建议呢?”我在好奇之余也确实是真诚的。继而我说出了以前有个怒气冲天的人,我在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将他拉回到开怀大笑。以此来鼓励眼前这位心事重重的斯文老先生。
“我家里有六口人。我和孩子们一起住。我有三个孩子,一女两男。女的已经结婚了,也有了女儿,就是我的孙孙。他们都住在我家里。我大儿子都四十岁了,还没有女朋友。他每天除了上班,就是下班。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机。他以前有个女朋友。他找别人借了三十万给他女朋友去美国读书,之后被那个女的给骗了。这之后,他就什么都不做,连饭都是他妈妈给他买回来吃。当时,别人来找他要债的时候,我气的不行,因为整件事我都不知道,他妈妈知道的。那个时候,我每天工作都是十多一二十个小时,根本就没有去管过他们。——我知道这件事之后,就跟他说了,我可以帮他还了这三十万,但是,他一定要去上班。要不然,他住在家里一天,就得给我交房租。_______之后,他就上班了。
“那您的房子是您自己买的啊?”
“是我自己买的。”
“那您挺厉害的!在香港买一套房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您那个时候每天工作十多一二十个小时,那是做什么工作呢?”
“做珠宝设计类的。”
“哦,怪不得。”
“我老婆跟我三十多年,从来没有出去做过事,就在家里带孩子。以前八十多斤,现在一百八十多斤。从结婚到和她分开,她从来没有做过饭,长期就是叫外卖。家里的衣服堆成小山。我要她把衣服叠叠,她说,衣服反正要穿的,不叠反而还好。真是被她气死!
听了老先生的话,我心里一紧,前两天,因为做饭的事还差点跟儿子吵起来!的确,那天的饭确实是做的难吃。那一刻我深深地明白了做家庭主妇不是那么好做的。
“让我更生气的是,我说这样子过生活简直受不了,我要是去外面找个女人,问她怎么办?你猜她怎么跟我说——她说只要不让她看见也就算了。——你不知道,我那个家就是个旅馆,他们全都是上班就上班,下班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不出来,一个礼拜大家就聚一两次。——我很孤独!我的心孤独啊!我现在去吃饭、唱歌都是一个人!——我现在六十多岁了,十多年前,我就不做事了,现在又开始上班了,已经上了两年了。”
看着这个清瘦的老先生,听着他的家庭背景,我禁不住对他徒生怜悯,忍不住说:“没关系,您以后要是没人同您一起去唱歌,我可以叫一般朋友和您一起去唱,当然是在有时间的情况下。”
“人太多我是不会唱的。”他说。
“为什么?”我不解。
“因为我是麦霸!——我之前都不会唱歌的,是我的女朋友教会我的。”他说。
“您女朋友?”
“是的。几年前,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和朋友们一起出来玩,当时,我还不知道人生还可以这样子玩。因为,我除了我老婆从来没有其他的女朋友。那个时候,她还只有十八岁,现在二十四岁。她跟我在一起过得非常开心。只是她爸妈一直都催她在老家找个男朋友结婚,所以,她去年回老家了。不过,她现在没跟她爸妈一起住,她一个人在外面住。我今年去她那里都有好几次呢!她现在不想找男朋友结婚。______她跟我在一起学会了开车、学会了美容美甲……。她要什么我给她买什么,她吃的用的穿的我都买给她!她想去哪里玩我都带她去。我刚才就是把她送上飞机后现在才来这里的。”
老先生说到这些的时候,话里既开心又不失自豪,还有太多的无奈!______不过,这个女孩跟他这几年,确实也没白跟,学了那么多过生活的技能!应该是个非常有主见、有自己追求的人!也难怪老先生放不下!
“她有没有提出过想和您结婚呢?”我说。
“她不想和我结婚。毕竟,我们相差四十年啊!她爸妈都没有我老呢。她怎么可能会和我结婚呢!”他说。
我想,他现在放手可能对他自己和女孩更好吧!因为他越陷越深了。正跟他说的一样,女孩哪天真正有了另外的男友后,他就只有万恋俱灰的“跳楼”了。当然,到时候,也许他的想法却不似现在这般。
“知道吗?在我手机里面存了她六百多张照片!”
“您介意我可以看看她的照片吗?”出于一种好奇,我说,因为这个女孩太有个性了!很多像她这般大的女孩或许不会借用这个机会去学这么多过生活的技能。而且,也想看看她长得到底怎么样?
“好啊!”他边说边去拿身边的手机。
的确如他所说,这个女孩各种pose照片几乎占据了他手机里所有的位置。点开一张穿一条蓝底细花的连衣裙,一头时尚的长卷发,一双大大的圆眼睛上架着一副黑边眼镜,圆圆的脸,端正的五官,整个样子时尚中又透着一股淡淡的甜甜的味道,还不失一丝悠悠的知性美!
“她看上去不像是二十四岁哦!——但是真的很漂亮!很有个性!”我说。
“看看我认识她时的照片。”他边说边不断的往下拉屏幕,然后在一张穿着粉红色衣服的照片上点了一下,一个清纯的女孩形象跃然眼前。
“很纯。”我说。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这张照片除了青涩外找不到其他任何让我心动的感觉。
我想,老先生和这个女孩的日子应该越来越短了吧!这么鲜嫩的一朵花怎么可能长时间的和这位形如槁木的老先生在一起呢?当然,这老先生的生命里曾经也是那么的具有诱惑力!——他对事业的踏实敬业、对家庭的那么努力与付出!他的确也是个值得敬仰的男人!这个世界对存在的事物想想也是公平的,他的优秀也碰到了优秀的她(或许是他的优秀潜移默化了她)。他付出了那么多金钱在她身上,让她学到了那么多东西。而她也带给他那么多的快乐!
“为什么好的事情在我身上总是那么短暂呢?!”老先生无奈的叹息。
“其实,这世上什么事情都是一样的。有如花期,它的开放期也是有限的。——该放下的就放下吧!”我说。
是的,人要知道这个自然规律。一年四季轮转、人的生老病死,有劳才想到有获!所以,想到这些,人心还会贪?还会不快乐?还会放不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