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英其人

在田埂上放风筝,在草垛间捉迷藏,在沟岸边拔茅针;和母亲一起下地拾棉花,和堂哥一起打草喂羊……80年代的农村孩子是质朴快乐的。童年的记忆是一杯陈年的老酒,时时沁着泥土的芳香,却也辣得让人直咋舌头。

红英是我童年的伙伴之一。她是我们隔壁生产队里的。每天上下学,我们都要从她家边走过。

农村五月正是龙虾上桌时。那时的家庭作业很少,太阳西斜的时候就已经放学了。孩子们无师自通,一个个从自家的陈柴垛里拉了几根粗粗的芦苇出来,择取中间一段,大概一米左右。在一头系上一根从母亲的针线包里扯出的棉线,一根钓竿就做成了。到农田里,使劲拔出留在地里的麦桩,一条条青的、黄的、大的、小的蚯蚓便无处逃遁了。从地里拉出一条,系在线上,一切准备就绪。当然,拔麦桩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都会仰面摔倒,屁股刺在麦桩上,惹得伙伴们大笑不止。田野便充斥童趣了。

红英只比我大一二岁,是钓龙虾的常客。那一个下午,我们经过那条河时,她已经钓到十来只了。堂弟吓唬她说:“红英,一条蛇!”她知道我们吓唬她,便不紧不慢地说:“蛇,我是不怕的。我最怕癞蛤蟆。”堂弟便拍着手大叫:“红英红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只癞蛤蟆。”听来觉得特顺口,于是我们一行五六个孩子便都拍着手大叫。红英急了,从河岸上站起来追我们,我们跳起来就逃。等她回到河岸,我们便又跑回去叫,她又跳起来追我们。如此,直到夕阳西下,双方各自回家。后来我们才知道为什么她有那么多时间钓龙虾,原来她不写作业,即使写,也是胡写一通。

然而令红英名躁一时的并非她钓龙虾的本事。红英的二婶是一个特别矮小的妇人,她家就住在路边上。两间不大的房子,因为新婚,刚刷了油漆,显得很好看。有一天傍晚,我们放学路过那儿时,围了好大一堆人。好奇心促使我们钻进了人群。那个矮妇人正急着大叫:“不是她是谁?反正派出所已经来过了,留在我家凳子上的鞋印已经取走了。怕什么?”“你不要瞎说!我警告你,要不是我们家的红英,我扒了你的皮。”红英的父亲一米八的大个子,长得五大三粗,此刻脸胀得通红。“我怕你什么!我倒是说错了?”矮妇人就像一只捍卫自己尊严的小母鸡在与一只熊决斗。

我们无从知道派出所的处理结果。听大人们说,是红英做的事,过了两天,又说不是。但从此,红英成了一个“贼”。想成为“好孩子”的我们是不会和一个贼有所交往的。

后来听说她的父母去崇明种菜了。红英先是在爷爷奶奶身边生活了一阵子,没过多久,也随着父母去了崇明。从此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着红英了。

前几天,我回母亲那儿。闲话家常时,母亲说,西边的红英嫁到崇明,都离了两次婚了,这两天回来了。她家的老屋,我刚刚经过,那风雨飘摇的地方还能住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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