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不容易，把你的命从阎王手里抢过来，绝不许你如此糟蹋！”

　　刘昭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带来的食物，都是自己喜欢的：红烧肉、煎鲫鱼、烤鸭腿、小米粥。

　　“不吃，不吃，我不吃。不吃你这个逆贼施舍的烂东西。”

　　“你先看看这是何物。”女子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对虎符，蹲下来交到刘昭手中。

　　刘昭认得，这是她父亲的。

　　“阿爸……真的是阿爸让你照顾我的？不对，阿爸怎会与你这样的人结交？”她又低过头沉思了一会儿，得到了答案：“你是朱姨！是阿爸在宫里的相好！”

　　女子无奈，只得先应下来。

　　“原来你是朱姨！”刘昭这才松懈下来，直接拿住烤鸭腿，扯来吃。她饿了太久了，顾不得形象。

　　等她吃好，女子特别交代：“记住，现在你要忘了自己是谁，只记得你是坊中入宫不到两年的舞伎，在跟随我学习。从这一刻开始，你必须隐藏自己的武功，还要每天学习舞蹈。”

　　刘昭立刻叫苦连连：“跳舞吗？我才不要……”

　　女子的脸色沉下来：“这是为了活命。”她放低声音：“现在宫里都是宋军的眼线。你跳得了，就能活下去。跳不了……”

　　“我跳、我跳！”

　　能活下去，什么都可以。

　　1.

　　“是跳给赵虎看的舞吗？”刘昭小心地问朱姨。她说的赵虎是宋国名将，是现在宫中驻军的首领。

　　朱姨点点头。

　　刘昭脸上闪过厌恶，她的父亲就死在赵虎弟弟的手里。

　　“你不必在意谁会看你跳的舞，你可以跳给自己。”

　　朱姨的话，令刘昭感到意外，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但她能感受到朱姨是在安慰自己。

　　她开始学习舞蹈。

　　在这次学习之前，她曾长年跟随父亲练习武术。从小耳濡目染，她的生活全是刀枪棍棒。但是现在要穿上暴露的舞衣跳舞，她有点受不了。

　　“武术和舞蹈其实很像，这样吧，我教你跳舞，你教我武术，怎么样？”

　　刘昭立刻会意，这是一种交换。很公平啊，刘昭现在能接受一点点了。

　　“时间有限，我们要教对方最实用的东西。”

　　“好！我同意。”

　　2.

　　身逢乱世，零落飘零，要亡将亡之际，最是万千愁绪无法抒发之时。

　　朱姨今天笑着迎来一位贵宾。

　　他奉将领之命，来查看舞蹈排练的进展。

　　却看到刘昭在队伍之中，动作没有规范，格外出挑。

　　于是把她单独叫了出来。

　　“妮子学了几年舞了？”

　　“两年。”刘昭怯怯地回答。

　　“《玉树后庭花》，会吗？”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是南唐的禁曲！

　　也是成真了的谶语。

　　刘昭浑身开始发抖。

　　“会，她会！”朱姨过来，握住了她的肩。

　　“您想看，我们一起为您表演。”

　　伴奏响起，两人开始配合，随兴而舞。

　　“你不必在意谁会看你跳的舞，你可以跳给自己。”

　　刘昭靠着这句话度过了那个时刻。

　　宋军的人离开后，刘昭崩溃大哭。

　　“如果我有剑，他就已经死了！”

　　朱姨抱住她，“舞蹈也可以作‘剑’。”

　　刘昭懂得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在献舞那天，朱姨试图刺杀赵虎未竟，当场自尽。

　　刘昭被提前送到了民间。

　　直到很多年后，刘昭才忽然意识到，她不是朱姨，刘昭未曾问过，她叫什么名字。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一个名字。

　　一个拿命舞完后庭花的商女，一个可能只差一点改变历史的女人。

　　她的名字竟是个谜。

　　但于她自己而言，最不重要的，就是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