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文寂寞地坐在商场里的快餐区域等餐,可是很久都没有吃上。今天正好是商场促销日,全场五折。来凑热闹的、来购物的人自然不少,所以中午来饮食区就餐的人也很多。
巨大的餐厅闹哄哄的,人多上餐肯定就慢。小文实在等得无聊,拿出手机,翻看了一阵“朋友圈”。可是里面的内容让她觉得厌烦。还是老一套,不是丽丽秀美腿、璐璐秀恩爱,要不就是同事秀旅游……
“美腿”和“恩爱”这两样小文都没有,出门旅游又是妥妥的奢侈行为,她也没有这个经济能力。其实,在往常,这些“秀”她都可以忍,甚至有时还会虚情假意地“点赞”。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小文觉得忍无可忍了。她甚至开始有点恨她们,觉得自己越缺啥,朋友们就越秀啥来刺激自己。
“我不看行了吧?把你们屏蔽,看你们还秀给谁看!”小文心里愤愤地想,烦躁地放下手机。
此刻,她点的肉夹馍和酸辣汤还是没有准备好,小文又没有其他事情要干。不看手机了,她只好用“东张西望”来打发时间。
铺天盖地的人啊,小文往远看去,密集恐惧症差点犯了。于是,烦躁的她收回目光,打量起附近的几个食客,想给自己找点“乐子”。
这些人中,有的和她一样,一个人来的,有的是三五成群,都没啥稀奇。小文再次缩小了观察范围,看向对面的桌子。这回显然是有收获的,离她最近的一对中年男女着实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小文发现,尽管天气炎热,可是两个人面色平静,丝毫没有心烦意乱的表情。他们不仅坐得很近,而且手臂还紧紧地靠在一起。
“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黏糊!撒狗粮也不分季节,也不嫌热!”小文不禁在心里默默地“笑话”他们。
只吐槽一句哪够打发时间呢?还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好奇心。于是,小文“不善良”的开始细细观察她的”研究对象”。
那对男女的面前各放了一个油渍麻花的砂锅,里面装的什么,小文着实看不出来。虽然这两只肮脏的“容器”让人看起来很廉价,也让人没那么有食欲,但是他们吃得却很香、很满足。甚至中间有好几次,男人抓起女人的手,亲切地问她要不要尝尝他锅里的“美食”。女人呢,总是含笑摇头,摆在脸上的是满满的幸福。
这个情景让小文吐槽的心情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觉得很羡慕。有一个词汇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那就是“爱情的模样”。
不是小文没见过“世面”,她知道爱情是一个复杂的定义,不是光凭两只挨在一起的手臂就能代表的。但是她反复看向那个女人,坚信她确实被爱情围绕。
她这么想是有原因的。
小文眼前的那个女人长得并不漂亮,甚至有点丑,她却得到了身边那个男人百分之百的关注。况且,餐厅是个开放的区域,来就餐的美女不少,可是男人始终没有抬眼望一望她们,即使是坐得那么近,面容姣好的小文,也没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分心,这点就让人佩服了。
小文想,在这个“好色、滥情”的时代,男人这种专情的行为如果不被冠以“爱” 的名义,实在是“天理难容 ”。
小文虽然没有曼妙的身材,体重也超重很多,但是对自己的长相还是颇有自信的。她皮肤白皙,长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小巧的五官没有瑕疵,搭配在一起更是和谐耐看。何况她此时又是坐着,没人能看见她肥胖的腹部和粗壮的大腿。
这样的长相竟然吸引不了一个“卑微”的男人,这让小文特别不甘心。抱着“自己得不到,也不想让别的女人得到”的心里,她又偷偷地看了对面的男人好几次,可是现实让小文一次次的失望,他真的一眼都没有看向过自己,而且表现得很自然,并没有想看又不敢看的局促。
小文不禁觉得一阵难过,她心里说:“难道我真的比不过一个丑女,变成一个人人嫌弃的落寞的胖子了吗?” 于是,她的情绪更加低落了,自卑得无以复加。
其实,别人喜欢不喜欢她是次要的,小文也是有夫之妇。可是有对面的那个男人的对比,小文此刻对自己的丈夫真是失望透顶。
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好,一想到他,小文悲从中来。今天之所以自己出来逛街,就是因为她和那个令人失望的丈夫吵架了。吵架的原因小文记得非常清楚,就是因为丈夫的“不专一”。今天看来,这个原因变得更加不可饶恕了,因为没有对比就没有这么大的伤害。
二
事情是这样的。昨晚她和丈夫出去吃饭,可是丈夫全然不顾她的感受,明目张胆地盯着往来的美女看个不停。面对小文的质问,他还振振有词地回怼:“我是一个男人,要是不爱看美女,那反倒就不正常了!况且,你有资格质问我吗?我倒是想只看你一个人呢,但是你看看你自己,有值得看的地方吗?作为一个女人,你邋里邋遢,从来不爱惜自己的身材,胖得和狗熊似的!有本事,你也吸引别人的目光啊!”
这句话把小文伤得不轻。她很委屈。其实,身体变胖也不光是小文不爱惜身材的原因。她当时真想问他:“生过孩子的女人有几个能恢复到少女时期的苗条的?何况我又是窗口单位的职员。压力、久坐都是胖起来的原因!但凡你要是有点本事,收入高一些,给我换个轻松的闲职,让我有钱有闲,每天健健身,游游泳后,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可是小文没有问出口,她知道,问出来就是吵架。况且,丈夫对自己的评价是正确的。大庭广众下,她不想让丈夫觉得难堪;让自己变得更加难过。但是昨晚她就下定决心,努力改变自己,扳回一局。
小文明白,身材的问题暂时解决不了,减肥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改变形象,暂时还得从别的方面入手。所以趁着周末商场打折,小文想买几件漂亮衣服,穿出来给他一个惊喜。
没想到逛商场、试穿衣服更让小文倍受打击。一条漂亮的红裤子穿在小文的身上,让人惨不忍睹,红色的裤管套在她腿上,活脱脱的两根粗壮的火腿肠;试穿一条野性牛仔裙,最大码的套在她身上,却无论如何也拉不上拉锁。只有到了中老年服饰区,才有小文的尺码……
回想到这些“屈辱”,仍旧坐在餐饮区的小文的眼圈红了,觉得自己的人生一塌糊涂,生无可恋……
怕自己的悲伤引起其他人注意,反倒成了别人的笑柄,小文连忙摇摇头,把思绪放在其他事情上,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在小文的克制下,悲伤来得快去的也快。注意力一转移,生理问题就来了。快十二点半了,小文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可是还没有叫到她的取餐号。小文有些不耐烦了,她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点餐的摊点前,想催催他们加快速度。
到了跟前,小文看见的这家摊点的夫妇二人可没有故意偷懒,慢待她,而是忙得团团转,这让她准备说出的难听话卡在咽喉处。无奈的她只得决定先站在一边,观察情况,伺机再催促自己的午餐。
很快,小文意识到站在旁边就是个错误。她看到,因为炎热和繁忙,老板娘头上的汗水几乎汇聚成小溪,冲开她脸上厚厚的脂粉,顺着脸颊上的“沟渠”滴滴答答地掉落在她面前的每一碗酸辣粉里。
小文立即觉得一阵恶心,吃饭的欲望荡然无存。她想一走了之,可是又真心舍不得自己提前缴纳的饭钱。
三
犹豫间,她手里的电话响了。小文看了看显示的号码,是丈夫打来的。她按了接听键,丈夫“贱贱”的声音传了出来:“小文,你在哪啊?早晨出门的时候,你都没和我说话。现在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焖面,和儿子一起等你回来吃饭哦!”
小文没好气的回答:“滚远点,你不是嫌弃我胖吗?找你漂亮又苗条美眉陪你吃焖面吧!”
听到小文的话,电话那头丈夫不急不恼:“开玩笑的话你也当真啊,丑妻,胖妻是家中宝呀!要是没有你的体重坐镇,怎么能保证家里的人健康平安,怎么能守住‘万贯家财’呢?乖,别生气了,回家吃饭吧,儿子都饿了。”
小文真是好哄,听到丈夫的话,莫名有点感动,眼眶湿润了。她问丈夫:“那以后咱们还吵架吗?”
“吵啊,你不是说我这个人太无趣,不会秀恩爱吗?难道你没听说过‘不以离婚为目的的吵架都是秀恩爱’吗?我以后要经常和你吵架,让别人看看,我有多爱我的老婆!”电话那边的丈夫依旧“嬉皮笑脸”地回答。
小文挂了电话,坚定地向电梯走去,不再心疼那几个饭钱,她要快点回家和丈夫和儿子团聚。一想到他们,原本沉重的脚步不知不觉地变得轻快起来,小文没有意识到,其实,她的脸上,也挂着爱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