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在小区里散步,已是暮秋,乍暖还寒时候,院子里人影稀疏,倒也符合我此刻的心境。没有熟人,也不用打招呼,刚好可以走一段完全属于自己的静默时光。
暮色越来越浓,黑暗中偏见一抹亮光。我原以为那是草丛里的一束光,走过去,才发现是一株开得正旺的雏菊。白色的花瓣,淡黄色的花蕊,朵朵竞相开放,仔细数来,竟然有二三十朵呢?再看周围,一些不知名的花早已凋零,草儿们也露出干枯的迹象。深秋寒气下的花花草草们,耷拉着脑袋,蜷缩着身子,似乎作出向暮秋寒冷妥协的姿态,与旁边那一株盛开的雏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的确,那雏菊无论是绿叶还是花瓣,都卯足了劲地舒展着自己的腰枝,仿佛这深秋的寒冷是专程为了它们的绽放而来助兴的。花瓣大的小的,每一朵都不曾有过对寒冷暮色的妥协,它们仿佛向着寒冷向着艰难而生。如果说人间最美的是四月天,那一定不适合雏菊,品相如此优雅的菊,怎么可能与众生花等争夺那人间的点滴温暖呢?
这一株雏菊,一定有着专属于自己与众不同的故事。它长在人间,却不生在喧闹处;它开得旺盛,却从不喧宾夺主。它仿佛翻阅南山,穿越时空从魏晋南北而来,对,它是带着五柳的情趣而来的。整座夜幕之下,那斑斑点点的黄灿如星辰,所有的喧闹行到这里都自动止步,仿佛生怕打扰到这一株雏菊。一阵风过后,我拾起魏晋里的一段时光,那个抛却功名利禄,只愿守住一片桃花源的陶渊明,那个不曾为五斗米,向乡里小儿折腰的佳话似乎还在耳畔广为流传。你看,那每一朵淡黄优雅的花瓣里,定然储蓄着一个个美丽动听的故事。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曾经,我不是好农民;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曾经,我最用心。而今,我只是个犁田的,把每一份心田精耕细作。
深秋夜的风冷冷吹过,那雏菊正朝我点头示意,它们仿佛读懂了我,正如南山下的那株菊一样,长在陶渊明必经的路旁。哦!我也一定在某个时刻,早已与这株雏菊结缘,否则今天也不会与如此巧合偶然相遇,或许,我们早已相识。正如诗人席慕容笔下的那一棵开花的树“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深秋的夜,暮色有些孤独,月下一雏菊,对影成三人。此刻,这里却喧闹无比,我们被时光簇拥着,仿佛早已成为老相识。这株雏菊生长在这里,专程与我来一次美丽的邂逅。其实,生命里的一切,何尝又不是一次次邂逅?一些人,总在我们还未准备就绪的时候,早已闯入;一些事,总在我们猝不及防的时刻,早已发生;一些景,总在我们心不在焉之时,早已生成……
岁月流转,彼此装点。不知何时,你与我早已成为别人眼中的景。正如今天闯入眼帘的这株雏菊一样,此刻,正是我路过的一道风景。静默中,秋风掀开了几千年前的往事;沉吟中,岁月诉说着那些古往今来。那故事,那诗文,那藩篱,甚至那段情缘早已随风远逝……
时空里,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谁也不曾是谁的主角。所有的不期而遇,不过是你正好长在那里,而我刚好路过罢了!
2019年11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