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贞虎
陈教授退休后赋闲在家,享受云淡风轻的退休生活。
虽然闲暇时光增多了,陈教授可没闲着,有时候看看书,有时候写写字。偶尔会有老同事或学生来访,陈教授很好客,总是热情接待,让客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乐炳是最喜欢去陈教授家串门子的客人。
乐炳爱去陈教授家,是因为他和陈教授有个共同的爱好——爱喝茶,而且陈教授的茶好喝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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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家,乐炳喝的是普普通通的茶,有一股苦涩味,难喝得很。乐炳素来慵懒,杯子里的茶垢积得厚厚一层了,他也懒得清洗。每次在家自个儿喝茶,乐炳总有一种欠缺风雅的不快感。
可是在陈教授家喝茶,感觉就大大不同了。人家教授不仅人品好,气质好,对于喝茶更是讲究,不但茶叶是中上品,而且所用的茶杯是陶瓷的,泡好茶后再将杯盖盖上,一会儿很快就出味。
不仅如此,陈教授对泡茶的水也十分讲究,他把自来水放在缸里静置一天,让水中氯气挥发后再使用,所以泡出来的茶特别好喝。
每次陈教授一看见乐炳来了,二话不说,马上泡一壶茶待客。两人闲话家常时,乐炳一边喝好茶,不免一边说好话。
陈教授听到乐炳夸奖讲他的茶艺和茶好时,有些飘飘然。
可不要小看乐炳学历不高,谈起陆羽来,他竟然知道姓陆的是唐朝人。
“不简单!你知道陆羽出生的朝代欸。”陈教授有点惊讶。
“我还知道他喜欢喝茶,写了一本《茶经》呢!”乐炳被陈教授一夸,连尾椎都翘起来啦。
“没错!今天我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你是个有文化的人,失敬!失敬!”陈教授抱拳作揖。
“哪里,哪里,懂些皮毛而已。”乐炳笑得很得意,随即又补了一句:“陆羽名垂千古,被后人尊称为‘茶圣’,我讲的没错吧?”
“完全正确!”这下子陈教授更喜欢乐炳了,看样子他不是一个粗人,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
从此,陈教授喜欢和乐炳闲谈,彼此交换泡茶的心得。
一天, 乐炳离开陈教授家时,对他说:“教授,我想向你告假三天。”
“你要去哪里?”陈教授问。
“是这样的,我已经半年多没回老家了,想利用三天时间回去探望病中的母亲。”
“回去探望母亲?应该,应该。”陈教授问道:“你老家在哪里?”
“云顶山。教授一定去过吧?”
“去过好几次了。”陈教授突然想起一件事:“听说云顶山的比赛茶是茶叶中的极品,你这次回去能不能帮我买一斤,回来我再付你钱。”
“教授您未免太见外了。”乐炳连忙说:“老家产茶,还用您买吗?”
“我听说比赛茶数量有限,尤其是得奖的茶叶售价特高,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
“教授,您就甭客气了,这点小钱我还负担得起,比起在您这里喝掉的茶叶,这点小钱又算什么呢?”
“哈!哈!哈!你讲的也有道理。这次,我可要好好品茗云顶山的比赛冠军茶了!”
三天后乐炳回来了,他没有忘了给陈教授带回来一斤云顶山茶叶。
陈教授高高兴兴地接过后,当场立刻拆开。他先是闻了闻,然后抓了一把放在掌心看了又看。
陈教授看过后什么也没说,当即泡了两杯。
茶叶在水里舒展开来后,一叶一叶涨得好大,茶汁黄黄的。陈教授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并不甘甜,还有一股涩味,喉咙里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陈教授毕竟是个有修养的人,他没有皱眉头,也没有摇头,他怕,怕茶友难堪。
陈教授心想: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哪。
“怎么样?还不错吧?”乐炳问。
“嗯,是还不错。”陈教授含糊地说。
天下事真是无巧不成书,有天陈教授去一位朋友家还书,那位朋友也是品茗高手,当场泡茶待客。
“这是我刚刚买回来的新茶,你喝喝看。”朋友亲切地说。
陈教授轻啜一口,哇!茶水清顺滑溜,喝后口齿留香,喉中甘味久久不散,无疑地,茶叶必是极品!
“好茶!好茶!”陈教授连连赞美,不禁问朋友:“茶叶哪里买的?”
朋友高兴地说:“我就知道教授一定会喜欢。这是我老伴跟他同事王小姐买的,王小姐的老公叫乐炳,在区政府工作,如果教授想买,可以去区政府找他。”
“我……我……”谈到乐炳,陈教授突然觉得头皮发毛,头脑发胀。
“不然还是这样吧,这一斤云顶山比赛冠军茶教授先带回去,我再叫老伴去买一斤。”朋友热心地说。
“那就谢谢你囉。”陈教授当场掏皮包付钱。
归途中,陈教授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乐炳送给他的是最普通的云顶山茶叶,比赛冠军茶都卖给别人了。
乐炳再来陈教授家时,教授就像往日一样,照样泡茶待客,照样有说有笑,气氛依然十分融洽。
那天,陈教授给乐炳泡了一杯茶,乐炳刚喝下一口,立刻脸色大变!
这口味,不就是故乡得奖的比赛冠军茶口味吗?再细看杯中伸展开来的茶叶,形状大小差不多,而且茶汁甘甜顺口,正是云顶山比赛冠军茶的最大特色啊!
乐炳坐立不安了,他趁教授去洗手间的时候,拉开教授的茶柜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天啊!柜中赫然直立的,正是一罐云顶山比赛冠军茶,而他送给教授的那罐普通茶,不知被扔到哪里去了。
离开陈教授家时,已近中午,热诚的教授一直要他留下来吃午饭。
乐炳推说有事要处理,必须离开,他站起身来道别。
望着教授满脸的真诚,乐炳知道陈教授泡云顶山比赛冠军茶给他喝,并不是有意的。
他感觉自己不配和老教授交朋友。
他狼狈逃出教授家。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踏进教授家一步。
陈教授一连打了几通电话来催,乐炳总是借口最近忙,再也不敢去教授家串门子品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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