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正与卢飞开架的时候,黄美梅还在表情极其认真地酝酿着那份感觉。
“黄美梅,快出来。”这时张莹在外面急促地拍起了门。
到底不是自家的门,使了这么大得劲儿,黄美梅摇着头替那可怜的门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干嘛,我还没蹲完坑呢,你要是等不及了先回教室去。”
“谁要等你,黄美梅,你说说你,听课反应慢几拍,就蹲个坑也要比别人慢好几拍。”张莹不屑地“嘁”了一声接着道:“是尹正和卢飞打起来了。”
啥?他俩怎么会打起来?此时的黄美梅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但无论如何她都没法从小时候看过的《十万个为什么》找到答案。
黄美梅自认为原因并不是她已完全忘记书里讲的内容,而是她怎么都想不到一个体型削瘦又柔弱的好娃娃会跟一个在学校里称霸且经常惹事被批评的坏学生扯上关系。
黄美梅咽了咽口水,凝着眉头语重心长道:“阿莹,这一来看热闹固然是重要,但解决人生大事更重要,二来看热闹还容易惹事到自己身上,你也就别去了,赶紧回教室复习功课去,听话,快回去。”
随后黄美梅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脚,心里一阵窃喜:摆一副这样的架子可真是不容易啊,一天天的只听她叨叨我,这次总算扳回一局了。
从沾沾自喜中回过神来后,黄美梅再没听到门外有什么动静,就在她还以为张莹真的听了她的话回了教室的时候,张莹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吓!你,你是怎么打开门的?”黄美梅哆哆嗦嗦地看着俯视着自己的张莹。
散乱的头发将她面颊上的光线遮了大半,再加上卫生间处在背阴面本来光线便不足,此刻的张莹在黄美梅的心中着实就是一个披头散发阴着脸的女鬼。
黄美梅拍了拍自己一马平川的胸脯,装作被吓没了魂的样子,嘴上却不紧不慢地说道:“阿莹,你这个样子可不行喔,这样是不容易找到男朋友的。”
“黄美梅你……”
“你什么你,没想到你有这种偷窥美女上厕所的癖好。”黄美梅抢过张莹的话,惹得张莹在一旁气急败坏,她却暗暗得意起来。
“就你?还美女?别废话,快给我起来。他们是因为你才打起来的,你快给我去看看。”说着张莹便要拉她起来。
“哎哎哎,你松手,人家还没完事呢,你说你也不嫌味儿的慌。再说了一个三好学生,一个校园惹事王,这打起来的几率本来就是极小的,更何况就算卢飞找茬,就尹正那性格也不会搭理他的,更别说是因为我,我信你个鬼。”
黄美梅一口气说完,双手支在大腿和小腿的夹缝里,左哼哼右哼哼继续享受着人生大事的快感,而一旁叉着腰的张莹铁青着脸。
“黄美梅!”
眼看张莹的手就要落下来,黄美梅缩着脖子急忙答应道:“别打,别打。我去,我去还不成嘛。真是的,动不动就要打人,你这个脾气怪不得找不到男朋友。”
“黄美梅!”
“好好好,不提男朋友的事了。”
“嗯?”
刚刚还嚣张的黄美梅在对上一脸冷冰冰还自带火焰气势的张莹的视线后,只得放低了姿态可怜兮兮地盯着张莹,犹如受了委屈的可爱小狗,“那你可不可以先帮我关上门,我整理好衣服就出来。”
“整理屁个衣服,你又不是躺在这里睡了一觉……”
“唔……”黄美梅低下头,又眼巴巴地瞅着她。
“好好好,帮你关上门,真受不了你那没出息样儿。”张莹只得妥协帮黄美梅关上门,撩起帘子出去走廊等着她。
黄美梅急忙掏出口袋里的作业本纸随意地揉了揉,几个华丽的动作后便撩开布帘出了卫生间,昂首挺胸迈着大步往前走去。
刚出门,张莹就一把拽着她的衣服就往楼梯口走去。黄美梅歪着身子跟在她身后,走路一晃一晃的,似乎稍不小心就要趴在大地母亲的怀抱里。
“哎哎,你别这么拽着我啊,我快要摔倒了。”黄美梅一只手抓着张莹拽着她衣服的手以寻找身体的平衡。
直到出了教学楼,张莹才松开她的衣服。
黄美梅边拍着自己衣服的褶皱边说道:“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手怎么这么不干净,你看看,这都有印子了。”她指着校服上白色的那块给张莹看。
“别给我磨叽,快走,两分钟不到的路程非让你走了五分钟。”张莹说完转身就往前走去,不给黄美梅作妖的机会。
“这才过了一分钟好吧,你都没告诉我他们在哪打架,他们为啥打架。”黄美梅急忙紧跟其后,嘴里还不忘念念叨叨。
在这不到两分钟的路程里,黄美梅总算明白了尹正和卢飞打架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听张莹的意思是,尹正在班里说了自己的某个缺点被卢飞听到了,然后两个人为此产生了口角进而闹到约架,还是在图书馆的后面,图书馆这种安静神圣的地方是打架的地儿吗?
这个尹正也真是,没事说自己坏话干嘛,亏得自己还尽心尽力做了他十几年的好邻居,他学习时从来不会扯他书本,只是在一旁安静地打着自己的游戏。
这个卢飞,黄美梅摇着头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心里道:他是不是有段时间没闹事了,闲的发慌,竟然跟尹正这样柔若柳条的男人打架,不公平,不公平,这也不能彰显他男人的气势。
不过,黄美梅转念一想,自己何德何能,竟让学霸恶霸这俩霸为着自己打了起来,这说出去似乎有点不太光荣啊。
“完了,完了,该不会明天我也要上批斗大会了吧,可能不让老妈知道,不然没得跑。”黄美梅一想到家里那尊母老虎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心里就发毛,也顾不上还在身后念叨自己的张莹,急急忙忙往人多的地方冲去。
“行啦行啦,别打了。”黄美梅不管三七二十一扒开人群钻进去就是一顿劝架。
这简单的一句话似乎起了作用,刚刚还嘈杂喊叫的人群瞬间没了声音。美女已到位,似乎美女救小卒的画面即刻就要上演,黄美梅也正要得意。
“小梅?”
尹正的一声轻唤将她拉回现实。
“尹天正,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在外面叫我小名,很low的懂不懂?”黄美梅张嘴就是训斥。
叨叨一顿后看到的画面却是尹正与卢飞盘腿坐在地上玩抓石子游戏,而尹正与卢飞则与其他围观的同学们同时扭过脖子莫名其妙地看着黄美梅。
黄美梅头顶有无数片黑云飘过,他俩居然在玩如此幼稚的游戏,还是女生们爱玩的游戏。枉费自己的一片苦心,还担心卢飞没轻重的伤到尹正。
这下好了,现在才真的是丢人丢到全校了,此刻就连路过的同学们也伸着好奇的脖子往这边观望。
黄美梅羞得捂着脸叫了一声,转身就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经过张莹身边的时候还不忘丢下一句“回去跟你算账”。
上课铃响了起来,黄美梅才看见了张莹的身影。只见她紧紧攥着自己的两只手,一脸娇羞地穿过桌子间的过道,轻飘飘地坐在自己前两排的座位上。紧随其后的是校服上沾满灰尘的尹正与卢飞。
尹正一脸冷漠又嫌弃的往黄美梅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坐到了第二排正中间专属他的位置。卢飞则相反,只见他一直嬉皮笑脸地穿过过道往靠窗的最后一排走去,期间经过黄美梅的座位时还朝她做了个鬼脸。
黄美梅皱着眉撇了撇嘴低声自言自语道:“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幼稚。”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了进来,讲台上的老师不停地在黑板上写着化学反应方程式,台下的同学们昏昏欲睡。一眼往前望去,尹正挺直了身子听老师讲课,时而低下头认真地做着笔记。
“书呆子。”黄美梅不屑地收回目光,低头藏在书山后面拿笔戳着自己得了六十分的试卷。
这时桌前出现一只不停摇晃的手,黄美梅淡定从容地从那只手心里掏出一张纸条,展开来看。
“阿梅,课间活动时我听同学们嚷嚷着说他俩跑到图书馆后面打架,心里很是着急,也没细想跑去卫生间就去叫你,没想到他们并不是打架,害你出丑了。我在这里给你道歉,对不起。”
黄美梅从课桌里抽出一个封面花花绿绿的笔记本,将看完的纸条夹了进去,然后扯过作业本翻到没写的一页撕下一半,写下“张莹你个不靠谱的朋友,要你有啥用”几个大字。
之后她想了想,觉得这样写有些不妥,把纸条揉成团扔进课桌里,又撕了一页纸重新写了一句话才把纸条工工整整的折好,捅了捅前面同学的后背,叫他传给张莹。
放学后,教学楼梯口被挤得水塞不通,大家都在忙着往出走,好尽早回家。校门口停了不少车,有汽车也有电动车,都是来接学生回家吃饭的家长们,热闹地像个赶集的集市。
再往前有十来米,就没什么人了,家远没人接的学生自己骑着车“唰唰”的飞过,只有为数不多的学生离得家近步行着。
黄美梅也挽着张莹的胳膊有说有笑的往家走去,然而张莹一直心不在焉的,根本没有认真听她说了什么。
走了几分钟,黄美梅终于受不了自己被忽视的感觉,开口大叫:“张莹,你在干嘛?”
“啊?我,我什么也没干啊,不是在听你说话吗?”张莹忽闪着她那双眼睛,不明所以。
黄美梅才不管她是否无辜,不依不饶道:“那我说了啥?来你说说,说不出来打死你。”
“尹正在前面。”
这句话一出口,黄美梅就明白了,看看面前扭扭捏捏的张莹,再看看前面不急不缓走着的尹正,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不蒸馒头争口气,张莹,你能不能给我拿出点女子汉的气势来。”
“不行,我怕被尹正看到,给他留下坏印象。”
没想到张莹一口就回绝了自己,黄美梅差点被气得吐血,这个张莹是怎么回事,花痴起来一点都不像平时爱虐待自己的张莹了,黄美梅正想再教育教育她,却被人打断。
“美美,你还没走啊,我以为你都要到家了。”
黄美梅看到一路向自己小跑过来的卢飞,更加气不打一出来,想想白天的事跟他也脱不了关系,她就恨得牙痒痒。
“卢飞,你没事凑什么热闹。”黄美梅没好气的向他甩出一张冷脸。
“是啊,我就是没事才跟你打个招呼嘛。”卢飞笑嘻嘻地看着她。
黄美梅瞪了他一眼,拉着张莹就要继续往前走,却又被卢飞叫住。
“我,我有事跟你说,我们能不能单独……”
黄美梅扶着额头感慨道,是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总是跟扭扭捏捏、一点都不大方的人打交道。
黄美梅看了看卢飞,又看了看张莹,心生一计。“尹正,尹正。”她朝着前面的人大声的喊着,怕再晚一会就要看不到人影了。
“怎么了?”没过一分钟,尹正便走到了他们面前。
走路这么快?黄美梅心里疑惑着,但还是说正事重要。“天黑了,张莹一个人走我不放心,你跟她一起回去。”黄美梅嘱咐道。
“你呢?”尹正问。
黄美梅笑了笑,一脸殷勤地说:“我没事,这不卢飞在嘛,他会送我回家的,是不是卢飞?”说着黄美梅朝卢飞的后背扇了几巴掌。
“嗯嗯嗯,对对对。”反应过来的卢飞不停地点着头。
尹正意味深长地看了卢飞一眼随后说道:“这几天天黑的快,那你自己要小心。”
“好的好的,我没事,你就帮我把这位美人送回家就好了。”黄美梅敷衍地答应他,双手推着尹正往前。
“阿梅。”张莹似乎有难言之隐。
黄美梅才不管那么多,她附在张莹的耳旁低声说道:“帮你创造的机会好好把握。”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快去。”黄美梅推了一把张莹,张莹却频频回头。“快走快走,别打扰我俩。”她又催促道。
“那我走了。”见黄美梅点了头,张莹才疾步赶上尹正。
夜晚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跟着掉落了几片发黄的叶子。
尹正转身前的眼神似乎与平时不大一样,哪里不同呢?黄美梅心里有个问号,然而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什么结果,再想想自己似乎并不是很了解尹正,索性不想了。
“说吧,什么事。”尹正与张莹走了,她了没忘记身边还有个卢飞。
“美美。”
“叫我全名,黄美梅。”黄美梅看着扭扭捏捏的卢飞耐心地纠正他,她最烦别人叫她美美和美眉了。
“小美眉。”
“嗷……”
大风呜呜与树叶沙沙的声音根本掩不住卢飞惨痛的叫声,黄美梅捏了捏有些酸痛的手腕,面无表情的说道:“别给我嬉皮笑脸,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说着转身就走。
“哎,别走别走。”卢飞弯腰捂着肚子往前追了几步。
“那快说。”黄美梅停下来转身看着卢飞。
“那个,今天对不起啊。我听张莹说了,都是因为我,才让你被那么多同学看到你真实的一面。”卢飞揉着肚子,却依旧不忘嬉皮笑脸。
“什么真实的一面?别给我贫嘴,就这点事?”黄美梅想给卢飞后背一巴掌,却被他窜地一下避开了。
“是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事?难道想被我表白?”卢飞又凑到黄美梅的身边,低头对着她的耳朵哈气。
“你找死。”黄美梅脸瞬间通红,追着卢飞就是跑,而卢飞还在不远处向她说着挑衅的话语。
天黑的很快,风吹树摇,叶子哗哗的响,地上躺着许多发黄的落叶,少男少女嬉笑打闹的声音愈渐愈远。
黄美梅与卢飞分道扬镳后,便急着往家赶。只因从卢飞嘴中得知他俩今天搞事的原因是尹正在班里说自己是个男人。
你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说我是个女汉子我可以接受,说我是男生我可不能同意,我得找他说道说道,他这是什么意思。黄美梅边心里默道边把书包往床上一扔就出门窜进隔壁尹叔叔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