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背后 目录
还是那辆破旧的小巴车,晃晃悠悠的在山坡黄土地上开着,凹凸不平的地面硌着车轱辘一颠一颠的。车厢的铁皮发出“吱吱呀呀”略为刺耳的声音,仿佛随时要散架。
褚爷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里,手里攥着那两张照片儿和一个小红布包。中午给媳妇送完馄饨,他就借口照顾女儿出门上路了。他也不知道就这样扔媳妇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许久未清洗的涤纶车座套散发出混杂着汗水和方便面汤的味道,山路的颠簸让褚爷有一点儿犯恶心,本想在路上眯一觉的他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晃到了黄水岗。
“黄水岗快到了,老爷子醒醒吧。”听到售票员吆喝,褚爷睁开眼,扭扭僵硬的脖子。再次检查一番,确定照片和红布包放到兜里揣着呢才起身。
黄水岗本就是个偏僻的小村落,经过的客车也就这么一趟,能在这站下车的人就更是稀稀落落,几周内频繁地来过两趟,怪不得连售票员都对褚爷有了印象。
南成的秋日空气干燥,车轮卷起阵阵黄土,车窗外一片昏黄。有一个人影向逐渐减速的小巴车走过来。
车停下后,褚爷拄着导盲棍一瘸一拐的下了车,土路坑坑洼洼,他一脚踩到浅坑里,险些直接摔倒。
“哎呦,褚哥,看着点儿。”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扶住褚爷的胳膊,一个趔趄,他倚进那人怀里。
“哎呦,对不住,对不住,谢谢啊。”稍一站稳,褚爷就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哎?你是……”
“我啊,褚哥,我老刘。”他这下听准了,确实是供销社的看门老刘头。“您这颠儿一路挺辛苦,这傍下午的,来我家吃个便饭吧。”
没等褚爷搭话儿,老刘头便热情的提起他手里的尼龙袋子。褚爷虽然心里奇怪这老刘头是从哪儿知道自己的行踪?尤其还来特地接站,但之前发生在这的事,他还是愿意再去探一次的。于是就由他拉扶着,坐上车站早已等候的小三轮。
小三轮发动机“突突突”的响着,没一会就开进黄水岗。七拐八拐停在一栋破旧的二层小楼前。小楼外墙的白瓷砖掉落不少,黄绿相间的爬山虎让这栋原本洋气的小建筑透着一股子破败阴冷的气息。饶是如此,在这个偏僻的村子里,这样的二层楼房也是一种鹤立鸡群的存在。跟周围土墙瓦顶的小平房比起来,这白花花的一大块,很是显眼。
走下三轮,老刘头笑着打开了院门。大院的铁门发出沉重的呻吟。随着门的开合,几片黄叶纷纷飘落,似乎这门许久都没人打扫。
顺着一排石板小路,拐个弯儿就来到屋子门前,路边原本应是草坪的地方杂草丛生。其间堆着各式破旧的花盆,盆里也只剩枯枝败叶支棱在那里。一个木质的秋千椅也坏了吊环,歪歪的倚在一边,随着风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老刘,你这屋主人做的可是不咋地啊?”褚爷听着这院子里“丁零当啷”的空陶罐在冷风中相互碰撞发出的空洞声响,落叶与杂草间“刷刷”的摩擦声透着一股子荒凉气,他仿佛能想象出这院子里曾经住的人是个多么懂得享受生活的主儿,这儿以前一定是个充满了温暖回忆的地儿。
“是,人年纪大了,就没那么多精力去忙叨那些杂事儿了,每天给供销社看个门儿,在那个小门岗凑合着,我都不常回来咯。来,褚哥,进来坐。”
小楼的一层是厨房和客厅,饭桌上已经摆了三菜一汤,还冒着热气儿。一路颠簸,中午的馄饨是早就消化了,褚爷肚子里空空的直叫唤。也顾不得礼仪和面子,坐下便先去摸筷子。就着老刘头准备的小烧,几杯下肚,终于觉得胃里舒服多了。
“哦,对了,老刘,你咋知道我今儿个要来的?”酒足饭饱后,褚爷才想起来他一直藏在肚子里的疑惑。
老刘头“嘿嘿”的笑了笑,“我儿子告诉我的。”
“哦,你还有个儿子呐?”
“嗯呢,是啊,我家老婆子走得早,我就那么一个小子,可惜啊……”老刘头说着,声音有些颤抖。
“老弟,咋了这是?”
“可惜,我那儿子,偏偏看上了有钱人家的姑娘,姑娘家不同意,找人打瘸了他的腿,不知扔到哪儿,怕是没命回来了。”
听到这儿,褚爷安慰的话一下子被堵在嗓子眼儿。这经历,这经历与那个走不出停尸房儿的瘸子跟自己讲的一模一样。不知是因为这几句话,还是那几口小烧的劲儿上了头,褚爷忽然有些腿软,想伸手去够倚在一旁的导盲棍,但觉得不好,便收了手。不过还是象征性地瞪圆那双混沌眼。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带着一地的落叶转着圈儿,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没关严实的木头窗,也“啪啪”的打着窗框。褚爷原本回暖的身子又冒出一层密麻麻的虚汗,秋风一吹,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太阳一点点落了山,没开灯的屋子里,老刘头在褚爷的眼睛里就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剪影,直直的坐在他旁边。
褚爷愣愣的坐在凳子上,俩只手不停的搓着,好像在想什么事情。酒已消掉大半。隐约觉得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着实是有一种活生生被吞掉的错觉。伴随着旁边冷不丁的“吱呀吱呀”声,褚爷心里别扭起来,说道:“刘老弟,这事儿你也别想不开,都过去了。还得向前看啊。”佯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架势,生怕感动不了对面的老刘。
“哎呀...想不开想的开也过了这些年了,就是心疼我这儿子啊。这岁数大了老是想起我这苦命的儿子。”老刘头像是突然回了魂,回应着褚爷的话。
“这么说刘老哥你这些年就没见过你儿子?”
“这说的就是啊,这么多年连个影子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死哪去了。”
“那他怎么告诉你的?”
“梦到的么……”老刘显然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刚刚褚爷话里的意思,楞了一下,打起哈哈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说来也怪,这梦还挺准。”说着夹口菜,塞进嘴里。
褚爷接着抿一口酒,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这几个菜。眼睛眨了几次都还是没看清那盘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嘿,刘老弟,你家也怪暗的,咱开个灯。”褚爷说完一脸赖笑地向他说道,老刘挪挪凳子,起身开了灯。眼前泛着亮,褚爷心里安生了一点儿。他估摸着医院里那位就是老刘的儿子,倒是他咋的要帮自己还真是摸不清门路。
既然帮了,那就犯不着害自己。褚爷心里一想通,就按下了自己那颗本是躁动不安的心。“老刘啊,在和我说说你这儿子啊。”他想多知道点儿关于这过去的事儿,言语中都透露着迫不及待。
“我这儿子啊还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当初年少无知,不知道个门槛高低。一辈子也就这么完了,最后这估计还落得个有家不回客死他乡的命。”老刘说着摸出旱烟点着猛抽一口。
“那刘老弟讲讲这过去的事啊,我这人爱听点旧事儿。讲讲?”他单刀直入却又假装不在意。老刘也是一个人惯了,好不容易来个听客,心里这过去的事儿自己就蹦出嘴。
“你说那会儿,那姑娘看上我家小子,这不正常么。你说这和另一个姑娘每天形影不离就有点儿奇怪了吧。”老刘头磕一下旱烟袋又接着说,“虽说是闺女耍很正常,这亲嘴可就有点儿那啥了。这稻子地里我可见过不少回。”
“什么?亲嘴?这是咋回事儿啊?”褚爷听着有点儿懵,这咋还亲上嘴了这。
“听说啊这姑娘家教严,这不让那不让的。后来这另一个姑娘去了她家,这姑娘还疯闹过一阵。”
“疯闹又是因为啥?”
“听说是受了什么刺激,啥刺激咱也不好说啊。”他说完,嘴角悄悄翘起一点,好像是很满意这样的状况发生。
刺激?褚爷心里念叨起来,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点儿熟悉。
“那之后呢?”
“要说这之后啊,可是变化真大,后来啊就变得有点儿那个,有时候觉得是个陌生人,好像都不认识我。听说把他们家隔壁的狗给宰了,宰了你知道么?就是脖子那嚓给切断了。”他突然探着身子对褚爷说话,随即还做了一个脖子咔擦的动作。褚爷都能感觉得到脸上扑面而来的鼻息,紧张的向后缩了一下身子。
老刘撤回身子接着说,“后来有次听说半夜跑坟头上去了,谁拉都不回来,他爸妈都不叫。后来自己又回来了,还问他爸咋跑那儿去了。感觉是另一个人似得。哎……”老刘看向远处,褚爷只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气声。
老刘还在喃喃的说着些什么,褚爷的思绪却已经飘的很远。“是不是着什么邪了?”褚爷突然打断老刘的故事。
“这谁说的着啊,不过后来嫁出去倒是安生了。可怜我家的小子啊。”窗外已经变得黑漆漆了,突然这电灯闪断两下。褚爷警惕地扭转脖子望向窗户方向。“别担心,咱这村风一大啊,电就不稳当。”
随着夜晚来临,屋外的风也大起来。枯干的树枝不断拍打着玻璃窗,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老刘看了看,过去把门紧紧拉了一下,插上门闩。褚爷双手搭在导盲棍上,好像是在思考什么,却又像是在听着老刘的动静。
“老褚啊,你要是困了就上楼睡去。”老刘见褚爷一副悠悠然的样子,竟然有点儿被看穿的感觉。褚爷慢慢跟着老刘的引导上了楼,躺在床铺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觉得老刘的儿子应该不会害他,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都说这死人都是有遗愿没成才阴魂不散的,三番四次找我这是求我啊。想完这些,慢慢的,心里放松下来。不一会儿就鼾声四起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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