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转眼2019年已进入岁末，春节回家的号角也早已吹响。我在交接完手中工作后，向老板请了两天假提前回家，希望借此和一年未见面的家人增加一点相处的时光。

决定回家的日子是农历腊月二十七，为了赶上早上六点五十的高铁，我四点半就起了床，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坐上了前往高铁站的出租车。许是时间尚早的缘故，起初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车辆，只有车窗外飞速向后移动的路灯还执拗的散发着昏黄的光芒，试图给不得不赶夜路的人们带去些许安慰。但在车驶到高铁站附近时，路上的车明显多了起来，我看见有无数车辆就着苍茫夜色从四面八方疾驰而来，载着游子们归家的渴盼，又不约而同的涌入了通往高铁站的高速路，橘黄色车灯将一层薄薄的昏黄晕在冰冷的沥青路面上，像极了日暮时分将散未散的黄昏。

在到高铁站后，我匆匆向出租车师傅道了谢，汇入了进站的人流中，踏上了南下归家的高铁，两个小时后，我到达了我的终点站——宁强南站。出站后，外面有很多面包车司机在招揽乘客，有几个面包车司机问我要不要坐他们的车，但当他们得知我是一个人并且我的目的地是安乐河镇时，便不复方才的热情，一边说着“安乐河镇，太远了，我们只跑县城周边的，你要坐得包车”之类的话一边退开。我见状也只好放弃坐面包车回家的念头，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县城汽车站，打算坐班车回家。

在售票处查询得知，到我家的班车最早也得中午十一点发车，我便买了车票，进入候车室等待。所谓候车室，也就是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放着大概能容纳几十个人的座位，小县城的客流量本就不多，再加上近些年通了高铁，面包车司机们也无比敬业的揽客拉活，导致愿意乘坐班车回家的人越来越少。由于候车室没有车辆到站的显示牌，我在十点半的时候便自己走到后面停车的地方，找寻我要乘坐的班车。我到的时候班车司机不在，只有一个售票员正坐在前排座位上吸溜着豆花稀饭。班车售票员约摸三十岁左右，待人很是和气。在我向她出示了我的车票后，她便放下手中的饭盒，很热情的帮我把行李箱放到班车底部的存货仓里，提示我按号入座。

我的座位是六号，很靠前，因此我可以观察到上车的每一个乘客。大概是快到年底的缘故，车上的乘客并不是很多，大致可分为三类，一类是上县里买年货回家的人，一类是去县医院看病回家的人，剩下的一类和我一样，都是在外地打拼回家过年的独行者。班车司机大概是在十点五十分左右来到车里，用他粗粝的大嗓门喊：“人都到齐了没有？东西都放好没有？马上要走了啊，要去卫生间的赶紧去”。按理说司机只管开车就好，但在这个小县城可不是这样，因为客运还不是很规范，而且很多乘客缺乏时间观念，经常会出现快发车了有的乘客才急急忙忙往车上赶，或者发车前忘记去卫生间，发车后驶在盘山公路上有人嚷着要上厕所的现象。因此，班车司机不得不多操点心，尽量保证买票的乘客都能在规定的发车时间前上车。但要是真有那种完全忘记发车时间的倒霉蛋，就只能重新买票乘坐下一趟车，司机师傅也只是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尽到合理提示义务而已。

在车开动后，售票员取出一沓塑料袋，告诉我们如果有晕车的提前向她要塑料袋，不要把呕吐物弄在车里，影响其他乘客。与此同时，班车司机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将车子驶出拥挤的街道，经过宁强县天津高级中学，沿着盘山公路缓缓下坡。两旁的山峦在这时开始逐渐显现，并缓缓后退。下完这段坡之后，车子驶进了一条山间公路，这里地势低平了许多，公路依着山势，折成了山路十八弯，艰难地向远方伸展。依着山势的，还有路旁的一条小溪，与山间公路搭着伴，走完这段路途，再各自奔向自己的远方。

在摇晃了一个小时后，班车终于到了阳平关镇，这在当地算是一个小有规模的镇子，班车司机们到这也愿意多停一会，不为别的，就为了感受一下久违的热闹气息，若碰到熟识的人，再寒暄两句，接下来的路途中便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悠然自得。我回家的这天恰是阳平关镇的逢场日，因着快过年的缘故，镇街道上的人特别多，临街的店铺大都拉起了红色的横幅或者贴上红色的纸，上面简单粗暴地印着大减价地字样。班车司机今天大概没有与人寒暄的心思，在作简单的停靠后，他便拐了个弯，将车子驶进另一条街道。这条街没有什么大的店铺，街道两旁摆满了小摊，售卖的红对联和红灯笼整整齐齐地挂在由竹篾制成的简易货架上，等待着它的主人前来购买。班车司机小心地避开穿梭于街道两旁的人群，将车子驶出镇子，又经过半小时左右，车子驶进了燕子砭镇。

在让乘客在燕子砭镇上下车后，我们出镇出的有点困难。因为临近过年，即使这天不是逢场日，但仍然有很多人来镇上备年货。班车必经的道路两旁横七竖八地停满了拉客的面包车，道路中央堵了几辆私家车，几辆不识趣的摩托车还在里面挤来挤去，企图冲到最前面，一些赶集的村民见道路拥挤，便肆无忌惮的在道路两旁穿梭。总之，这天的道路对于班车这样的“大个子”来说，通过着实有点困难。无奈之下，班车司机只好等前面的私家车和摩托车先开走，再下车让面包车司机挪车，这才堪堪清出一条让班车通过的道路。

过了燕子砭镇，下一站就是安乐河了。这里的山势更为平缓，依山而建的公路从容地向远方舒展，远处山峦尽是一片灰褐色，只有一丛丛的柏树依然长青。路下是嘉陵江，因为是冬季，降水量少，江面并不如夏季宽阔，碧色的江面被不知名的风不时拂过，泛起一圈圈细细的涟漪。它先是伴着公路一同延伸向远方，而后突然在某个不知名的山坳拐个弯，经过某些我们所不熟知的山间，最终流入四川境内。班车在这段公路上缓缓前行，在驶过横跨嘉陵江的大桥后，便和嘉陵江分道扬镳，拐入一条两旁都是小山的山间公路，再经过一些干涸的稻田和被竹林掩映的人家，不多时，便到了安乐河镇。

安乐河镇今天也是逢场，但因为有专门的农贸市场，车辆必经的主干道并不拥挤。我在下了车之后，远远的便看到在路口接我的父亲，他似乎并没有看到我，在路口不住地上下张望。我躲过他的视线，悄悄地从他背后绕过去，把他肩膀拍了一下“嘿，爸爸，我回来了”，我笑着对他说。他猛地转过身，布满皱纹的脸上盛满了笑意：“我等你等了半天，饿了没，饭都做好了，就等你回来吃呢”。他边说边拉过我的行李箱，和我一起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