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多,欧阳俊铭还没睡。
蔚亭的电话已经给她打了不下几十次,可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死活就是不开机,联系不上。
只有知道蔚亭存在的明远倒是开着机,想找他问问什么情况,可电话打过去,他却一直不接,始终无人接听,这小子平时手机从不离手,手机游戏迷。
两个人的微信也不见回复,他们好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似的,这让欧阳俊铭心里有了一丝不安与焦急。
欧阳俊铭又把电话打给了明远的女友,她正在上夜班,忙着,说忙完了联系上明远后让他回话给自己的,可一直到了现在,电话也没打过来。
最让欧阳俊铭担心的还是蔚亭,明远倒是其次。
他知道明远好玩,今晚正好女友夜班,没人管束,这个点可能不知躲到哪里去玩麻将赌钱了,至于他以前的老毛病——到歌舞厅找小姐,应该不会。
自从有了现在的女友,明远已经彻底的改掉了,欧阳俊铭还是相信他的,再说怎么可能呢,下个月他就要结婚了,还不洁身自好,不会这么狗血的。
最让欧阳俊铭想不通的还是蔚亭,她怎么就会突然关机呢?
下午转给蔚亭三十万元钱以后,她还回复短信说收到了,欧阳俊铭本想跟她再多说几句的,可觉得自己借给她钱,如果说多了蔚亭可能会多想,因而伤了她的自尊。一直到了下班前,欧阳俊铭还是忍不住,就电话打给了她,可她就已经关机了,当时他在想,可能蔚亭的手机没电了,也并没有多想。
正好那时候公司里干快递员的欣达打过电话来,慌里慌张地说出事了。
原来欣达骑着摩托车送快递的时候,在一家小区的门口,迎面撞上了一位刚出门的老太太。
老太太被撞倒在地,虽然并没受伤,可就在人家的家门口被撞了,全家人都出来了,不依不饶。作为快递公司经理的欧阳俊铭本不想管这些事,可这快递员欣达是自己从老家带过来的,算起来还是远房亲戚,怎能不管呢。
欧阳俊铭一个人急冲冲的驱车到了那个小区,看见欣达正在被围攻,老太太还半躺在地上。他赶紧过去解围,好话说尽,掏出钱来赔偿人家,可老太太的家人非得要去医院检查完再说。
他的宝马车,老太太都不坐,只好电话叫来了120救护车,几个人合着把老人搀扶到了车上。
到了医院,欧阳俊铭就跟孙子一样,推车推着老太太到各个门诊挂号检查,各种片拍完,又安排好老太太住上院,又是赔礼又是道歉,他还跑出去买来了一大篮子水果与鲜花,忙活了一下午加半晚上。
整个过程中,欣达就像丢了魂一般,不知所措,欧阳俊铭本想说他几句来,可看他这副熊样,还是忍住了。
一直到了最后,欧阳俊铭留下五千元钱,还把身份证留在了老太太家人手里,他们才算缓和了一些。
欧阳俊铭说,让欣达留下来晚上伺候老太太,可她的家人不答应。
老太太的儿子说了句,送快递的也挣不了几分钱,不容易,不能耽误他明天挣钱,这让欧阳俊铭心里才暖和了一些。
欧阳俊铭从病房里走出来,才缓慢地止住了笑,陪笑陪得脸上的肌肉都疼了。他双手狠劲地搓了搓双颊,咬了咬牙关,才恢复了常态。
自己的父亲得病住院时,都没这么用心用劲,却跑到这里装孙子了。
欣达木木地跟在欧阳俊铭的身后,偷眼看了看他,本想说句话来着,可见欧阳俊铭一脸的严肃,跟平时迥然不同,张了张嘴,没敢说出声来。
欧阳俊铭,今年二十五岁,一米七八的个头,平时喜欢健身与唱歌,满身的阳刚与力量,青春的脸上棱角分明,因为微笑常在,又有温情在脸,还是一个充满魅力的大男孩。
他老家在深山的农村,来博城艺术学院读了五年大学,导演系毕业后,就成立了这家俊铭快递公司,虽然只有三年,但在博城这座北方的中型城市中,快递公司有三十多家竞争的情况下,俊铭快递就已经占到了整个城里快递业务的三成以上。
年轻有为,是欧阳俊铭身上鲜明的标签之一。
此时的欧阳俊铭一脸的严肃,满身的疲惫,这一者是因为当前老太太的事,二者是蔚亭让他放心不下,越是累了,越是心情不佳,他还想到了未婚妻琪茗,这几天也一直有点怪异……
真可谓祸不单行。
欧阳俊铭到了医院地下停车场的车前,欣达也跟了过来。
“大——大哥——”
欣达有点结巴,说话很小声。
“大哥,对——对不起,这事怨我。不知道——不知道会怎么样……”
欣达的话,如果不是在安静的停车场,人都听不见。
“大——大哥,这么晚了,我——我请你吃饭吧。”
欧阳俊铭这才回头看了看欣达,看着他垂头丧气,有点害怕又担忧的样子,突然一丝怜悯与可怜之情涌上心头。
欣达母亲早逝,父亲又脑梗瘫痪在床,现在只靠他出来打工挣钱,家里一个小妹妹也只能辍学在家照顾父亲,偏偏这欣达还结结巴巴的。
半年前,欧阳俊铭带走欣达来快递公司的时候,欣达的父亲趴在床上哭着对他说:“让这孩子挣钱能找个媳妇就行,不用往家里拿钱,让他在外边好好干,不行,你就揍他!”
当时,欧阳俊铭听了,鼻子一酸,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了自己以前家里的穷苦。自己的父亲就是在他刚上大学那会,就是因为没钱而耽误治疗,去世的时候,他都没在身边。
想到这,欧阳俊铭鼻子又有点酸。
他伸出手,拍了拍欣达的肩膀,突然笑了,还是以前那么温情友善而又坚毅的笑。
“放心吧老弟,没事的,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怕,还能咋呢?一切有哥!”
欣达听了,没抬头,却突然委屈地哭出了声,就像个孩子似的。
其实欣达确实也还不大,小欧阳俊铭四岁,才二十一。
“怎么办啊?!花——花这么多钱,他们讹——讹我们!”
欧阳俊铭笑出了声。
“他们讹我们,我们就让他讹么?你以为大哥我就是吃素的啊!”
欧阳俊铭虽然笑着,但是此时,话里带着点凶气。
“哭什么?!大男人的!”
欣达这才止住了笑,虽然他才跟欧阳俊铭干了半年,但他知道大哥向来说到做到;虽然平时嬉嬉笑笑,跟大家称兄道弟,但在很多时候他也是一个狠角色。
“别想了!走,我请你!”
等欧阳俊铭跟欣达吃完饭,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
欧阳俊铭平时的酒量很大,今晚喝得更多。
他一边喝一边给蔚亭电话,可她就是不开机,一次电话后,就是一瓶啤酒。
欣达看欧阳俊铭不高兴,只认为是自己的事招惹了他,更是觉得亏心,酒量不大,但自己却在拼着命陪着大哥喝,偷偷地跑去厕所吐了两次,但回到桌前还是喝。
老实人实诚,就在这,舍命陪君子。
深秋之中的烧烤摊,本来人就不多,他两个一直喝到摊上的老板都睡着了。
到了最后,是烧烤摊的老板醒了后开着欧阳俊铭的车把他们两个分别送回了家。
欧阳俊铭虽然没醉,但酒后不开车,这是他的规矩。
人活着可以去冒险,但不能为一点小事去冒险,更不能违背律法去冒险,这点对欧阳俊铭来说,他一直恪守。他始终是清醒的,因为他知道如果有一点错被别人抓了现行,自己就完了。如果不是因为今晚面前喝酒的是他熟悉的欣达,他也不会这么放肆的,即便是愁肠百结。
欧阳俊铭冲了个澡,清醒了一下,依然在等着蔚亭的电话。
这期间他想过开车去蔚亭住的地方看看,也想过给蔚亭的家人电话问问,但他都没做,毕竟蔚亭在他心里,始终都是保密的,除了明远知道,其他人谁都不知道,包括这次给蔚亭钱,就连明远也不知道。
明远是欧阳俊铭最好的哥们,是好同学,是舍友,现在是他手下的副总,参与了自己一切的经商活动,包括他跟未婚妻琪茗的所有事,他都知道,因为琪茗也是他们的同学,虽然不是一个系的,但是同级同校。
明远的家就在本市博城,父母都是一般的普通工人,后来母亲单位效益不佳,下了岗,因为自己是甘肃人,会做面点,就到了本市的银座商城做了一名面点师傅。
家里还有两位老人,也就是明远的爷爷奶奶,因为年事已高,明远他爸就把他们从农村接到了城里照顾。
一家五口人住在七十平的小房子里,两室一厅,好在明远从上高中开始就住校,一直到了大学毕业,平时寒暑假明远在家的时候,就睡在客厅里。
眼下,明远就要结婚了,才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加上贷款才在本城买了一所二手房,这里边有欧阳俊铭的所有积储,都给了明远。
明远知道,欧阳俊铭虽然是快递公司的经理,但他没钱,所以,明远很感激欧阳俊铭。
明远虽然好赌,以前还有过几次到夜总会找小姐的事,但之所以还能成为欧阳俊铭最知心的人,那是因为明远这个人是一个从不多嘴的人,不多嘴不是不说话,但他只会把事情的方方面面给你讲明白了,你自己做主,我不掺和;你决定了的事,我只有坚决去执行,让你放一百个心,这也让欧阳俊铭很放心。
可今晚,蔚亭关机,明远的电话没人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