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路口卖烧烤的摊主显得很正宗,白白的小帽正正方方的扣着。偶尔见他吃菠萝——那是他隔壁卖菠萝的大哥的,大哥正卖力的将筷子插进菠萝里——而湖南都是用竹签的。
他们大概是我见过最惬意的地摊主了——他们后面站着流浪歌手,每晚不停的唱。
小伙嗓音不错,尤其是几首粤语歌唱的很好。五路口附近唱歌的不少,各有千秋。万达正门的是一高一矮两个,高的唱,矮的和。有时有醉汉过来会抢过麦来自己唱,两个人也不生气,矮的还能继续的跟着和。再往北大街那边,有个大男孩卖着自己的唱片,喜欢和来往的人互动,自己唱着唱着就嗨了。只这小伙,不言不语,唱完一首便低着头喝一口水,接着便又踏着脚跟着节拍唱起来。只有一次,夜色里一个姑娘大声的喊好帅,他挥了挥反戴着的帽子算做感谢。
来往人流如织,拍照的多而给钱的少,好奇的人大概也会看他前面宣传布上的话。我没看过,猜想也许是写他的梦想?不过似乎他自己对这也不介意。大约六七点钟开唱,而到十点多尚不收工,也算勤恳了。不知他是否常去看电影,但大话西游上映的时候,出门恰好听到他唱《一生所爱》,煞是动人。
几年前去凤凰的时候,大约也是这样的春季,老五和小球头上顶着花环,还有气鼓鼓的小凤。我们在古城里的墙根阴影下,和一帮陌生人听两个男生弹吉他唱着轻快的歌。后来大家一起排起手来跟着唱,笑做一团。那时我们住15元一晚的小旅馆,干净也安静,小清一大早起来看古城日出——那时我们心思单纯,所求者少,精力充沛欢声笑语。
大抵人多的地方都有唱歌的小伙,13年在重庆的解放碑左右,散步到夜里十一点有余,还有个哥们在自弹自唱——周遭一个人没有,旁边商场的灯也熄了好多。这样乐观的人现在不多,没有观众的表演,或者无人发现的努力,似乎都显得与时代格格不入。毕竟,站在街边的人,都是为了那五斗米罢了。
相比于站在街边唱歌,在五路口摆摊也许收入会更客观些。卖手机支架的大妈跟旁边卖饰品的小两口喋喋不休的说:你让你女朋友看着这个摊,你去贴膜嘛,很好学的,那东西一本万利的——看来大妈也能紧跟时代潮流,说不定鼓励出有一个贴膜王子。不是所有摊主交流都这么频繁,卖魔术扑克的大婶总是心事重重。穿着八十年代的暗灰衣裳,摊上摆着十几副扑克,鲜有人问津。难得有人前来询问时,她便略显笨拙的展示。一次和田大哥在那看到两个约么五六岁的孩子卖东西,大抵是些小玩意或者童书。说来极其便宜,全部一块两块,上面写明了价,算来比平时买来更为便宜,生意不错,大多好奇。我与田大哥好一顿揣度。后来看灰衣大婶拿着饭过来爱抚的一起吃,才知原来是周末两个孩子出来帮忙。也难得她想出如此好的办法,两个摊一个在天桥的二层一个三层,大家好奇,大婶又时刻看护着。
也有欢乐的,卖各类发卡的男生旁边是卖软陶的姑娘,两人专心卖东西时少而秀恩爱多。姑娘自己来回试着发卡,腕上也带着。和小伙做着各式的鬼脸,小伙也算不上敬业,一会儿跑下去买瓶水,一会又过去买烧烤大叔的烤串。软陶小的十块,大的十五,不算便宜,买的人不多,但两个人倒是欢乐。
不过热闹是他们的,算命的老太太什么都没有。她大约没算到地铁口的位置,故而选择摊位时显然吃亏,五路口的北面一段,是向来少有人走的。摊上写着,帮君子测吉凶云云,孰料推崇君子德行的孔子也说对鬼神要敬而远之,可见老太太宣传的很不对路。倒是对面的银发长须的老爷子很有点仙风道骨,有时也会看到困顿潦倒的人在他的摊前伸出手来长吁短叹。
以前湘潭有个雨花公园,门前一溜,多家测字算命的。各个长髯白发,手中旧册几卷,案边故纸一堆,看起来非常专业。我也有郁郁难平而心中慌乱的时候。老牛陪我在公园闲谈,劝我不如卜卦,求得心安。唏,幸而我也是给别人算过卦的,也是修过心理学的,左右是没去上。
街边小摊虽多,停下来看的人也不是很多,倒是很多人逗留天桥看底下唱歌的小伙。今天见个白净的姑娘,碎花衬衫贴着雪白的颈子,倚在天桥上静静的看着底下出神。指甲涂了淡淡的粉,偶尔撩拨下吹动的头发。不一会儿便跑来一个可以装扮过的小伙,干净的衬衫该是刚熨烫过,鞋子定然是新的,鞋底尚未沾染多少泥土。两人说说笑笑的走了,看起来是刚刚恋爱或是刚刚开始交往——小伙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略为拘谨,而姑娘手摸着黑色的提包不时摆弄上面的挂件。这让我想起东方卫视的一档幽默节目《暧昧嘟嘟嘟》了,每一期是讲一个叫施亦俊的小伙和一个叫王文娜的姑娘的各种浪漫而暧昧的瞬间——最美的不是下雨天,也不一定是和她一起躲雨的屋檐,而有可能是暧昧的瞬间。
楼下唱歌的小伙也层感受到浪漫吧,我便曾见有姑娘在他唱歌间隙要他的电话,然后迟迟不肯走。不过小伙脸上也未见喜色,仍旧不急不缓的唱,不紧不慢的喝水。只有一次,他喝完水掏出手机,向对面的天空拍去。
我们都回头看着那个方向,一架飞机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夕阳与晚霞间,慢慢的飞出人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