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生会成长三次。
第一次,是当你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时。
第二次,是当你拼尽全力去得到某些东西,却发现努力了并没有用时。
第三次,是你明白,即使可能徒劳无功,我们仍要拼尽全力去完成。
接到妈妈的电话时,我刚刚洗漱完毕,在朋友圈里更新完一条元气满满的心情,拿上工具准备出门上课,电话那头混杂着很多人哭喊声,一颗心就在那一瞬被揪得紧紧的,妈妈哭着语无伦次的不停得喊着我的小名,“妈,妈,你冷静一点慢慢的说”“外公出车祸了啊,外公不在了啊,快回来啊快回来啊!”
我的手颤抖的在手机键盘上搜索出最近的一班飞机,眼泪一滴滴的打在了屏幕上,第一次这么恐惧,不知道九百多公里以外的家人要怎样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这个刚刚经历了一次悲痛的家要怎么去承受,他们怎么承受得了!脑海里舅舅被用一床沾满泥土和枯草的被单抬进家门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一年不到,接踵而来的意外又带走了一个我们最亲最亲的人,真的很想问问这命运,为什么要那么多的造化弄人?拼尽全力的准备了一年,只为了考取一个教师岗位,最后被一个上台说课都脸红结巴的女孩民族加分反超时,我仍告诉自己要更加努力的认真生活,要以更大更多的热情去努力的拥抱未知的生活,但是这一刻,我从未有过的怨恨生活,我甚至想为什么意外发生那一刻在那里的要是我的家人,为什么不是其他不与我相干的人,为什么不是那些作恶多端的人,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最后一次见到外公,都是他挽着满是泥点的裤腿在果园里摘熟透了的火龙果,两个硕大的竹匡里装了百十斤的火龙果,我和可比两个人合力艰难的把一只竹匡抬进家里,他在园子的那头大声的和我们说“放着!放着!太重了,你们抬不动!一下我用扁担就挑回去了!”印象里,别人家的老人都是退休以后一起打牌串门,在村头大榕树下的木椅上悠闲的乘凉拉家常。而外公不是在家里打草喂牛,就是在菜地果园里忙忙碌碌。三十多度的夏天,空气里都升腾着炙热的暑气,他仍只带了一顶草帽和一大瓶水就到地头忙碌。从记事起,每个天灰蒙蒙亮的早晨他都骑着三轮摩托车把头一天认真摘好洗好的菜拿到菜市场给收菜的菜贩,很多时候都会遇见菜贩压老人的价,整整一大竹匡的瓜,只给了他二十块钱,一大把一根一根洗好的韭菜,只给他一块两块。很多时候他卖了菜,买个包子吃吃就回来了,只有在小侄女缠着追路和他一同去的时候他才舍得吃市场门口的那家的牛肉饵丝。每次我出门,他总是塞几百块钱给我,让我在路上饿了就买点吃的,毕业了回城培训的那一整年,每次他来,临走也都会往我手里塞几百块钱,生怕我们在外没有钱受委屈。面试培训,他和外婆最后一次来看我,在台北帮厨楼下,他们硬是要塞给我两百块钱,我一边跑一边回头冲他说“不要啦不要啦!钱还够!”我想不拿这些钱,我也想他们给自己多买一点想吃舍不得买的。二十三岁毕业没有考取工作的那个春节,弟弟给两个老人一个人五百块的压岁红包,我还在用着父母给我的生活费,他还是把我当孩子一样,像往年一样给我准备了压岁红包。
我总是以为,成长的路途可以慢慢的走,我可以慢慢的变坚强,慢慢的学会独立,但我让我猝不及防的是,原来,我们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未来,到底哪一个会先来。
家人围在棺木周围失声痛哭,外婆几度昏厥,灵堂里通明的灯光打在每个憔悴不堪的家人脸上,原来,人真的会一夜之间苍老。人在脆弱的时候原来真的会渴望独处,惧怕听到那些宽慰的话。打我记事起,我就不曾见过爸爸掉过眼泪,无论多么艰难的日子,都是咬着牙挺过来的。当前来吊唁的宾客问及车祸细节的时候,爸爸几度哽咽。
四天,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家里家外到处都是外公忙碌的身影,目光所及之处,外公的音容样貌都还清晰可见,耳边都是他唤我小名的声音,多么多么希望就是一场噩梦,可以大汗淋漓的醒来,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
葬礼结束,送走了所有从老家赶来为外公送行的亲戚,我收拾好行李准备好离家学习,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意识到,感觉自己像是在和时间的一场赛跑,而我,必须在它催促着家人老去之前,坚强独立起来。这世界上有许多的人,但在没有人会比你们更疼爱我,你们是这世上唯一能给我足够安全感的人。我还有好多风景要带你们去看,还有好多事要和你们一起完成,未来的路上,我想成为和你们同舟共济的家人,不再是那个被你们呵护着成长的人。生活赐我以苦难,那么,我就报之以歌。生活或许就是一场修行,而那些不能打倒你的,终究会让你成就一个更强大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