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年你十五岁

顺子是儿时的玩伴,村里人家隔得很近,我们平时“联络”也就是喊一嗓子的事儿。我们几个小孩子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哪家的枣最甜,哪家的小狗崽生的最多我们都知道。只要有我们在,树上的果子不需要等到熟的一天,就会被我们摘得不剩几个。能用跑的,我们绝不会好好走路,怕把鞋子弄脏弄坏,经常打赤脚,一双脚丫子黑乎乎的。

后来我被接到爸妈身边,渐渐和顺子他们也断了联系。直到有一次回老家看爷爷奶奶,问到顺子,才知道,他生病了,白血病,晚期。我的脑子突然嗡的一声,“顺子爸急的头发都白了,顺子妈回到家就哭,唉,可怜啊......”我顾不得还在说话的奶奶:“我去看看顺子。”

推开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记忆中精壮的顺子如今变得瘦骨嶙峋,格外虚弱。他对我的突然来访很诧异,也愣住了,随即又笑着说:“小时候的梦想就是不用干活,天天躺着,你看,现在我梦想成真了。”顺子妈转过身抹了抹眼泪,招呼我坐。我坐在他床前,看着他满是针眼的手背,心里很难过,顺子大概看出了我的不自然,他说:“我没事儿,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吗。”我告诉他我在城里读书,在那里我看到了很多新鲜事物,:“等你好了,我一定要带你去玩。”“好啊”,顺子微笑着说。

回家前,顺子妈拉着我说:“三儿,你今天来,顺子很开心。你跟顺子关系好,你帮婶劝劝他,让他不要放弃,好好配合医生治疗。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我不敢相信,原来顺子的病情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从此,只要我一有时间,我就去看顺子,给他带各种书,和他聊天好像这样我就会暂时忘了他生病这件事情。

直到几个月后,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去看他,叽叽喳喳地跟他说着外面发生的事情:“你都不知道,王叔家的兔子生了一窝小兔子,十几个,就一个灰的......”顺子突然打断我:“你看,外面的树叶又变黄了,我在这都住了一年了,”我好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想岔开话题:“是啊,外面可好看了,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我知道你们一直以来都在鼓励我,帮助我,可是三儿,你知道的,我还有个弟弟,他还要继续读书的。现在我得了这个病,家里本来就困难,亲戚都被我们借怕了,没人敢借了,家里因为我已经欠了很多债。你知道吗,昨天我又被抢救了一次,我晕过去的时候,我觉得好舒服,我甚至都不想醒来。但是我想到我的家人都在尽力救我,我也应该尽力。”他转过头,看向我,继续说:“我心里清楚,我这病,就是个无底洞,再治下去,只会把全家拖垮。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陪伴......”我哽咽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第一次觉得,死亡原来离我这近。

那一年,顺子才15岁,他就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一次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对话,很难相信,这是出自一个15的少年之口,我佩服他不惧死亡的勇敢,也心疼他的懂事。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他那春风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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