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小区电线杆突然爆炸。巨响后,眼前一片黑暗。两个孩子嚎着从各自的书房旁跑过来,抱着他们的妈妈大哭起来。
我摸着两个脑袋低头轻吻了一下,随后搂紧了两个颤栗着的身体,问,怎么了哭成这样,不就是停电了吗?别怕,我们去窗户边瞧瞧是怎么回事。两人大喊着,妈妈,这么黑,好怕呀,刚才我们吓坏了,像爆炸似的,好黑呀,妈妈,太可怕了,怎么办哪。
现在来重复两个小小伙的表现,真是觉得羞愧。我的孩子们竟是这般胆小。停电而已,哪会这么惊恐慌乱?一支蜡烛就可以搞定了。
蜡烛,曾经是我们生活中怎样不可取代的生活必需品啊。
小时候,经常停电的。尤其是晚上,也像昨晚一样,在我和弟弟写作业的时候。
只要一黑,我们就知道,是又停电了。
爸爸会先去凉房看看是不是家里的电表给吹掉了。然后会站在院子里比较高的地方,大部分时候为了一次到位,会爬房梯到凉房顶上,看看周围停电的范围有多大,然后再瞅一瞅县城里唯一一条带路灯的柏油路那个方向是明是暗。最后要朝县城最东面天空的位置仔细的看,是要看看县城里最好的建筑物,县电视台的电视塔上的小红灯是否在一闪一闪。那时候夜空可真黑,星星会很亮。看见那小红灯并不容易。这样看过之后,爸爸回家会很清晰地给我们讲出当时停电的范围和停电时间的长短。
比如说,只是家附近一片的房子里黑了,而远处的窗户是亮着的,那就是谁家灯泡度数太大了,把我家附近的电线给烧坏了。明天一定会有日能一点的邻居给接好的。如果是用眼瞧见的房子都是黑的路灯却是亮着的,那就是半个县城都停了电,具体描述就是县一中以西全部停电。因为路灯和一中是县城东西供电的分界线。
如果连电视台的小红灯都黑了,那就是全城停电。而这则是我们都希望的。
因为住在西面,因为和电视台不是一趟线,因为停电,会有多少部每晚二集的连续剧给误了呀。可是住在东面的人则一集也落不下。为此,妈妈会整个晚上边干活边念叨今儿晚上要演谁和谁结婚了,谁的化验结果出来了要认亲生父母了,并且感叹同一单位的某一住在东面的阿姨明天是不是能完整清楚的把误了的剧情给讲出来。
我和弟弟是不会想连续剧的,因为动画片是在星期日早上九点到十一点播放的。周末其余时间都是雪花演出。
我俩会随手把蜡烛找出来,点上。一般情况,我们会点二支,一支用于写作业,另一支是妈妈做家务用。
有时候会发现,蜡烛只剩下一二支了,那么有可能是无法支撑一个晚上的。妈妈会叫我俩跑出去买,六毛钱一包,六支。我们会跑到很远的一个门市部去买,有时候那里的蜡烛会卖光了,那样我们就白跑了,而我们其实是常常要白跑一趟的。大概停电之后人们都去买蜡烛了吧。后来,县里有一家国营大门市部要转型时低于市场定价处理蜡烛,妈妈买了若干若干包蜡烛,直到去年拆房子时凉房的角落里仍然会看到几包。同时买了的是成箱的粉色洗衣粉和冷香洗发膏。这大约花了爸妈二三个月的工资吧,我们家没钱,老妈那是为了省钱才咬牙囤了那么多值钱的好东西吧。
我的体育很好,一定是那个时候买蜡烛跑出来的。
蜡烛的光很亮的。半个屋子都看得很清楚。写作业一点儿都不会受到影响。可是有时候写作业姿势不规范,头低得厉害,会嗞儿的一声,额前的头发瞬间就没了,还有一股子烧毛味儿。留下的头发稍上有灰白色的被烧焦的硬硬的东西。这时候,我俩会对视大笑许久。我俩都被燎过头发。又有时候,蜡心儿有些长有些歪,我们会学着妈妈用手指去快速地拨一下或是直接去掐一截,那种疼痛非常过瘾。指甲会被烧黑,要黑好几天的。
或是一支快要烧完之前,再点一支新蜡。要把新蜡的尾部烤在旧蜡的火焰上,然后利落的蹲上去,那蜡水会测到手上和作业本上。那时候,谁的作业本上没有几滴蜡水块儿哪。
有时候,就因为玩蜡烛停不下来,我俩都会停止写作业,然后相互包庇,心领神会,异口同声说,我们写完作业了。明知道第二天不是罚站就是罚抄课文。可是,那蜡烛的魅力太大了。
怎么玩儿的?
也就是从烛光里看着对面的那张小脸儿傻乐一通,或是瞅着一支又一支的小蚊子小飞虫嗞啦一声死掉,再或是拿一张旧纸在火焰上滑来滑去,直到点燃,刹那间,像来电一样亮。还会相互喷着口水看哪个字能把蜡烛说灭了。天气冷的时候,我们还会把小手举在蜡前烤一烤,那温暖,直泌心底。
那蜡烛真是好玩儿哪,这么多年了,仍然记忆犹新。
我亢奋的开始在家里找蜡烛,想让孩子们感受一下妈妈儿时的快乐。十分钟过去了,翻遍了家里各种收纳箱,一无所获。
手机的电量显示还有百分之三十,照明会费电,但那光却很亮。儿子们开心的说,妈妈,手机可真好,不仅能上微信,看电视,打游戏,还能在没电的时候照明。
我其实想说,妈妈觉得,没电的时候是应该点上一支蜡烛的。可是却没有开口。喉咙里哽了一下,咽口水时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