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和祖父一样没上过一天学,他识的几个字都是后来当农村基层干部讨来的,比文盲略强一点。他做过互助组长、初级社长、高级社长,最高职务是大队支书,退下来后乡亲们称他为老支书,这个称呼延续了多年,至今家乡的老人们谈及他还是称他为老支书。其实他任大队支书的时间不是很长,退下来的年龄也不是很大,我清楚地记得,他是1959年6月被任命为泾河公社白姑塔大队支部副书记的,当年33岁,过了一段日子以副代正,前前后后干了近8年,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1967年5月靠边站接受审查,那年他41岁,后来落实政策,任命他为白姑塔大队治安主任,从大队一把手变成边皮干部,我想这和他文化水平太低有关,他的工作能力和表现还是相当不错的,比如,1959年他任严庄生产队队长,在他的领导下,严庄生产队的生产生活水平皆名列白姑塔大队第一名,泾河公社党委经过考察,决定提拔他为大队副支书,那时候白姑塔大队支书是何道荣,他是宝应县手工业局局长,挂职。在白姑塔大队挂职的还有一个副支书叫徐桂安,县委秘书,后任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兼人事局长等职,与我有不少交集,这两个人对我父亲邦助很大,他们离开白姑塔大队时一致推荐我父亲主持白姑塔大队支部工作,没有优良的工作能力及工作表现,我父亲能做大队一把手吗?而且一做六七年,若不是特殊的原因,他会做得更久。
但是无庸讳言,由于我的父亲是个农民,识字不多,身上的缺点也不少,比如酗酒、暴躁之类,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我几个兄弟不这么看,他们总是抱怨父亲,做了那么多年农村基层干部没有为他们谋下一份福利,其实这正是父亲的优良品质的表现。
作为长子,我与父亲相处了52年,比起那些小我许多岁三个兄弟,我对父亲更懂,他有许多优良品质是我们大家庭的宝贵财富。比如,1959年6月,严庄西头杨邦杰家失火,火从锅屋烧上正房,火势汹汹,危及四邻,当时我的右腿已受重创,正在孙金贵家门口坐着,金贵家面前就是邦杰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父亲手拿一把大扫帚,从着火的锅屋蹿上正屋顶上,奋不顾身扑灭了正房上的火苗,锅屋低矮,锅屋的火也被大家用水浇灭了,我父亲一心维护百姓生命财产安全的形象一下子在我心目中高大起来。还有一件事意义特别,那是1960年,白姑塔大队文书陈宝善考上了复旦大学新闻系,他家里有老婆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恰逢三年自然灾害,经济相当拮据,他写信给我父亲,准备退学,我父亲立即尽其所能亲自去上海,送去几十斤全国粮票和几十元钱,让他安心求学,并答应妥善安排他家属的生活,陈宝善不负重望,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新华社北京分社工作,写出了著名通讯″拉革命车不松套一直拉到共产主义——王国福″,后来至合肥任工业记者站站长,我父亲在世时,陈宝善每年都来探望他,以表达对我父亲的感激之情,我父亲的一次善良举动为国家保护了宣传战线上的一个栋梁之才。
他对外人尚且如此,对家人更是没得话说,我不只一次对我兄弟姊妹讲,父母不仅养育了我们,还让我们在三年自然灾害中活了下来,头功非父亲莫属。
作为长子,我对父亲有一份特殊的感情,那就是1959年5月1日我在左堡小学参加庆祝活动时,不幸右腿髋关节脱臼,本来可以到县人医投上,可是由于愚昧拖了下来,等到7月份至省工人医院救治时则成了大手术,在省工人医院我住院半年,我们没有住院费没有生活费,父亲靠打短工撑了下来,那时我还是少年,少年不识愁滋味,没有问过父亲怎么吃怎么住的,现在想想当时的父亲该是何等的艰辛,父亲的艰辛换来了我的康复,换来了我今天的幸福,父亲,由衷地谢谢你!
父亲是1997年夏天去世的,他得的是肺气肿,肺不张,享年72岁,他的生日是农历腊月27曰,眼看离开我们23年了,老话说″子欲孝而亲不待″,过去我不怎么懂,现在我也70多岁了,才懂得这句话的深刻内涵,对于父亲我虽然做得可以,我对他一直抱有尊敬之情,重病时他住在城郊医院,我的好友蔡世平医生尽力抢救他,他的后事也是在我家风风光光办完的,但我还是有点遗憾,即80年代他退休后我没有把他和母亲接到我家里生活,如果在我家里生活,生活条件和医疗条件好一点,也许他老人家还可以多过几年,可惜这一切已不可能,父亲,你能听见我的心声吗?父亲,你在那边还好吗?我们父子一场52年特别不容易,想你,怀念你!
2021年1月2日于盛世嘉园北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