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即将毕业于三流大学的护士生,我学这个专业的原因很简单,我的母亲大人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行业。她一门心思希望我学这个专业,而我虽然抵触,最终自然还是听从了她的建议。
在这条路上我有无数次的撑不下去的时候,如果你是学一个恰好也是学护理的,那么你也许知道我为什么撑不下去。
本质上来说我是热爱这个职业的,我喜欢与各式各样的人交流,与各个阶层的人聊天,也喜欢帮助他们缓解身体上的痛苦之后的那种成就感。
可是中国护士的上班体制,让我难以接受。
从事护士这个行业收获和付出完全不成比例,如果让我重新选择,就算和我妈撕破脸皮,我也不会选择这个行业。我宁愿朝九晚五的拿着一丁点可怜的工资。
我一度负能量爆棚,我怀疑这个世界,开始对这个世界没了什么耐心,也没有什么期待。
一方面我为我从事的这个职业感到骄傲,另一方面现实的生活让我对它产生了抗拒,我抵抗着这不是我自主选择的专业,后感着自己妈宝的性格。
我开始无数次的想象自己站在摩天大楼的楼顶,我就坐在围墙的边缘,双腿垂下在空中前后摇晃,我甚至能感受到风吹过我耳边的呼呼声,因为楼层很高,风有点大,吹得我眼睛都睁不开,只要我再稍微往前一点。我就可以解脱这种无力感。
我曾骑着脚踏车,在各大公路上想象着自己穿梭在公路中间,被一辆车撞倒在地,脚踏车畸形了,而我被撞飞了几米远,后脑着地,脑浆溢出。
曾在配置氯化静滴液的时候,想象自己偷偷藏一支氯化钾、一副针筒回家,在没有人的房间里,找到自己的静脉,针头斜面对准静脉,穿刺成功后,将氯化钾慢慢注入体内。冰冷的药水经脉缓缓流入体内。仅一分钟不到的时间,我可以感觉我心脏搏动的变化,然后慢慢的开始丧失意识。这个过程很快,没有什么痛苦,最后我像漂浮在空中俯视着这个冰冷,充斥着些许温暖的世界。
没错,那段时间我一度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每天都在满满的负能量中度过,我一个人消化,偶尔找人诉说,然而也没有什么卵用,只不过是带动另一个人的负能量而已。
那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很久,但是有一天,我想象着那些有的没的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我的母亲和躺在血泊中的我。
我的母亲抱着我冰冷的身躯,双肩颤抖。我好像看到了她脸上的泪水,和她苍老的脸。她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的乳名,仿佛下一刻我就能应她一般。
那场景中的我,是那么不孝,那么不乖,母亲在很用力的喊我的名字,而我却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我苍白的嘴唇好像在告诉我母亲,我已经不能再开口喊她一声妈妈了。
我看到奶奶瘫倒在我身旁,呆愣着两眼空洞,但有两行眼泪从她眼眶中流下来,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跪倒在地。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这一生经历了两次,一次是她的女儿,另一次是她的孙女,呵~
我看到我爸,那个向来言语不多的男人,双手捂脸,瘫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那个只有在喝醉了酒,才会与我侃侃而谈的、不怎么会说话的男人,而此时却只能看到他悲痛的动作。
我看到我爷爷,几近全白的头发,皱纹布满整张面孔,一直慈爱的爷爷呢?他从小不舍得说我和姐姐一句话,那个在我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他掉过一滴眼泪的男人,此时却哭得像个孩子,不断重复说着,如果重新来过,他会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我。
哦,还有那个小小的女孩,那是比我大五岁的姐姐。明明是姐姐,看起来却更像妹妹,长得小小的,也更需要人去关心和爱护。笑起来右边有着一颗小虎牙,很可爱。可是现在她怎么不笑了在哭呢?她为什么要哭呢?她的手拉着那个躺在血泊中的我的手,略微有点颤抖。她说你怎么就走了呢?说好的我养妈妈、你养爸爸呢?说好的我们明天要去旅游呢?说好的以后赚钱了给我孩子买奶粉呢?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你起来啊!
我想告诉他们,我在这,那个躺在血泊中的人不是我!我看着他们哭成一团,看着他们哭得语不成调,我想去拥抱他们,可是我上前尝试拥抱却抱不到,我好像只能抱住空气,当我伸手触碰他们的时候,我的手穿过了他们整个身子,从胸膛进,脊背后穿出,任凭我怎么扑腾,都抱不住他们。我声嘶力竭的喊着“我在这”,可是,他们依旧看着血泊中的那个我不认识的人哭泣、懊悔。
突然间我不舍得这个世界了,不是因为这世界有多美好,或者有多么新奇,而是因为这世界有些东西、有些人让我放不下。
也许生活从来都是不容易,所以更加要求我们要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静心感受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