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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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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猫猫，是在一个很“复古”的文字游戏上。那时候，陈皓辉的女朋友正在跟他谈分手。
穆穆是他的大学同学，虽然是一个省的老乡，但毕业后因为工作原因分隔两地，穆穆回家乡发展，而他选择了跟着表叔南下，开始了艰苦的异地恋。
再浓的感情，也抵不过几千里的空间距离，穆穆在确定陈皓辉短期内不会回乡以后，接受了家里人的相亲安排，正式跟他提出分手。
陈皓辉深知异地恋不易，虽有万般不舍，也未做无谓纠缠，只一个人黯然神伤。
那日，他收到一条短信，是一个多年前曾经玩过的游戏平台发来的：
亲爱的玩家您好，《铁血江湖》第28区将于2022.10.10日上午十点正式开启，更精彩的游戏环节等你体验，更丰富的游戏福利等你来拿，你还在等什么呢？游戏链接******
短短几句话，勾起他对青春的回忆。最初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他还在读初中呢，谁想一晃数年就已经过去了。
现在既然有太多精力需要宣泄，玩一下又有何妨？
点击链接，进入游戏，账号就是自己的手机号，多年未换，密码忘了不要紧，改一个就是。昵称？就辉哥吧，简单好记！
熟悉的页面，熟悉的主线任务，只是，更新了很多以前没有的环节。
一个游戏而已，还有他不能搞定的？
一通充值，装备有了，战力有了，还缺个CP。那就找喽，一个游戏CP而已，又不是真的娶媳妇，是个人就行了！
“来个人挂戒指！”广播频道上，辉哥随意喊了两嗓子。
很快，一个名叫“加菲猫”的玩家发来私聊消息：“挂戒指？”
“对。”他回复。
加菲猫：“来。”
辉哥：“来。”
加菲猫：“不过我得先声明一下，我主要不是玩这个区，所以我可能很少在线，你要是在意可以换个人。”
笑话，一个挂经验的CP而已，又没想真的跟你谈情说爱，在线不在线又有什么要紧。
辉哥：“没关系。”
买戒指，买玫瑰，辉哥对加菲猫发起了求婚申请。
2
“又开新区？这是打算累死玩家的节奏啊！”毛菲菲看着家园主页的新区开区提醒，发出一声哀嚎。
她玩的那个被同学朋友称为“老古董”的文字游戏，已经断断续续玩了七八年，虽然尽力控制，还是往里面砸了不少钱，每次都是“充钱一时爽，充完毁断肠。”
至于游戏CP，游戏玩家来来去去，很多人的CP换了一个又一个，只有她一直是一个人。
也并不是没有动过这个心思，但她了解自己，干啥都太用心，看个小说都能鼻涕眼泪哭出一大把，何况是自己亲自入戏。
她太没安全感，怕自己入戏太深一脚陷进去，进而不能自拔影响了现实生活。
所以，虽然也不止一个人对她表示过好感，但她的CP一直都是自己的小号。
但是，最近她确实有点“为情所困”，一个叫“百草梨膏糖”的玩家一直在追求她，她各种拒绝，对他各种打击，依然没有击退对方的求爱攻势。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能有人这么执着地追求自己，毛菲菲还是挺感动的，所以她开始有点动摇，慢慢试着接纳对方。
心扉一旦打开，游戏就成了另外一个样子。有人在等你聊天，有人在等你一起打怪，有人会每天跟你亲密互动。她开始慢慢喜欢上了跟“百草梨膏糖”一起游戏的日子。
但是，“百草梨膏糖”是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自从两人的关系确定，虽然没有去姻缘店“领证”，但他无时无刻都在宣示主权。
跟别的男玩家开几句玩笑他要吃醋，回消息晚了他要生气，帮派里兄弟送她点材料他要发飙……毛菲菲觉得有点累。
认识辉哥，是个意外。
几乎每个新区开区她都会去凑一下热闹，因为新区会有很多福利，羊毛不薅白不薅不是？
只是，每次都是三分钟热度，新区活动一过她就差不多消失，毕竟她主玩老区，人的精力有限，顾不了太多。
这次28区开区，她起了个“加菲猫”的昵称，照例凑了过去。
“来个人挂戒指。”广播频道上，一堆发言中冒出来一个叫“辉哥”的求偶信号。
咦，这人好像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只是，这应征CP，对毛菲菲来说还是从未有过的事，她玩的每个区，要么单身，要么就是自己娶自己。
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想给这位“辉哥”凑个数。
反正她也不常在，反正也只是挂经验，最多跟对方挑明就好了，如果他想要的是谈情说爱，那自己就当没这事了。
3
“辉哥给你献上百年好合对戒和99999朵玫瑰，你愿意接受他的求婚吗？同意 拒绝”。
姻缘殿前，辉哥与加菲猫并排站立，99999朵玫瑰花和百年好合对戒，是两个人“爱”的见证。
加菲猫看着对方发来的求婚申请，有一瞬间的恍惚，就这么“闪婚”了？百草梨膏糖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切，管他呢，自己只知道他老区的号，鬼知道他在别区有没有八九个甚至十几个CP。
“同意。”
[广播]：恭喜辉哥和加菲猫用百年好合对戒和99999朵玫瑰喜结连理，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广播频道上，弹出了结婚祝福页面，同时，月老也发来消息：恭喜辉哥和加菲猫喜结连理，愿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没有“亲朋”的祝福，加菲猫第一次与自己之外的游戏“婚姻”，就这么静悄悄地开启了。
“辉哥为加菲猫献上99999朵玫瑰，加菲猫魅力增加99999，侠侣亲密度增加99999。”
“辉哥为加菲猫献上一朵七彩玫瑰，加菲猫魅力增加99999，侠侣亲密度增加99999。”
有了CP，自然要升戒指了，而升戒指，只有一个办法最快：给伴侣送玫瑰。
这难不倒辉哥，他早就准备好了，只管送就是了！
于是，满屏都是辉哥献花给加菲猫的信息，羡煞了游戏里每一位喜欢鲜花的姑娘。
毛菲菲接受求婚以后，看见自己的“婚礼”冷冷清清没人祝福，虽然只是“形式婚姻”，心理上还是有点落差，马上就回了老区。等她再回来，发现自己有三百多条未读消息，都是辉哥给她送花的。
她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不留神傍了个大款？
加菲猫：“谢谢辉哥送花，你在升戒指？”
辉哥：“嗯。”
加菲猫：“先升几级用着，玫瑰可以留着双十一搞亲密活动的时候刷，到时候有奖励。”
辉哥：“没关系，到时候再买。”
我去，这么土豪！要知道，新区刚开，物价特别高，一朵七彩就是一块五，辉哥这一番操作，几百块钱进去了。
她在游戏里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能省的不乱花，能薅的不放过，土豪见过，但没自己亲自接触过，这冷不丁天上砸下一个来，还真是不适应。
咳咳，随他去，又不是花自己的钱，她就是一个挂戒指的，管那么多干啥！
二、情起
1
毛菲菲在老区的昵称叫做“姐是你高攀不起的女王”，一脸的狂傲不羁，其实内心里，她只是一个有一点点自卑的丑小鸭，起这么个名，多少有点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伴侣号自然是要配合主号的，叫做“女王大人的小跟班”，自编自导自演，乐在其中。
这游戏里，男多女少，活跃的女玩家更少，所以，纵然她再整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来，也不乏有人迎难而上。
百草梨膏糖不就是一个例子么？任凭她怎么拒绝怎么犹豫拖延，他依然不屈不挠，毫不退缩。
百草梨膏糖：“女王大人，双十一我们结婚好不好？”
姐是你高攀不起的女王：“不好。”
百草梨膏糖：“好伤心，你这拒绝得有点太快了吧。”
姐是你高攀不起的女王：“那……重来，我慢点拒绝一次？”
百草梨膏糖：“你就气我吧，反正我是非你不娶。”
毛菲菲发过去一个无语的表情，说了一句“刷怪去了”，便不再回复消息。
其实她本来已经快要接纳梨膏糖，郑重考虑过要不要跟他组CP，可最近，梨膏糖一直在跟人骂架，她从来不知道这人是这么能骂的，刷起屏来毫不留情。
而骂架的起因，是因为她在做任务的时候被一个叫做“逗你玩”的玩家杀了，这家伙以杀人为乐，到处跑地图砍人，低战力的玩家都受过他的荼毒。
毛菲菲被杀的第一时间跑到帮里哭诉，梨膏糖立马就蹦出来去广播频道骂起了“逗你玩”。
那“逗你玩”也不是善茬，俩人一来一回，骂架断断续续进行了一星期，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虽然说梨膏糖是为毛菲菲出头而骂，但毛菲菲一点也不领情，她是一个文明人，从小不会骂人，也不接受被别人骂，现在这个未婚CP天天拿骂人当饭吃，让她特别反感。
也不是没有跟梨膏糖说过，到此为止吧，别跟烂人争短长，平白把自己段位拉低了，可他就是不听。
唉，毛菲菲每次看见那骂人的消息在空中飘，都有想退游的冲动。
而梨膏糖那边，丝毫不觉醒，自以为自己是护花使者，骂得不亦乐乎，他是家里独生子，钱紧着他花，游戏里砸钱毫不在乎，刷点音符骂个人，算个啥？
2
陈皓辉最近有点忙。工地赶工期，上级领导又要来视察，他既要顾工程进度，又要负责工程质量，还要准备检查材料，经常白天黑夜连轴转，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这种情况下，那分手的前女友自然是顾不上想了，刚回归的游戏也顾不上玩了 。
当忙过这一阵，缓过劲来的陈皓辉，晚上刷到一个加菲猫的视频，乐得哈哈大笑的同时，忽然想起来，自己游戏里还有一个叫“加菲猫”的CP呢！
他一拍大腿，这么些天没上线，这CP不会跑了吧？真要跑了，戒指就没法戴了，好不容易刷起来的亲密度也没了，战力会掉好多呢！
不行，抓紧去看看！
加菲猫：“咦，辉哥好久没上线哦。”
加菲猫：“不会被人抢跑了吧？果然这捡来的CP靠不住哦。”
加菲猫：“你那套装备买几个欧冶子改名，可以加属性的。”
辉哥看着几条留言，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微笑。
他是加菲猫捡来的CP？看来，这CP不无趣，还是有点意思的呢。
辉哥：“最近有点忙，没顾上游戏。”
辉哥：“跑不了，我这人喜欢从一而终。”
回复完消息，他就去市场搜索欧冶子，这游戏很久没玩，有很多东西都变了，这欧冶子是个啥，他还真不知道。
欧冶子卷轴
单价:30.00金豆 购买
战国第一锻造大师欧冶子所遗留的卷轴，可以为装备重新定义名称和描述,并使该装备获得额外的属性。
类型:补给
有点小贵，但是也无所谓了，大几千都花了，不差这点。
自定义名称这个有点意思，可以起个自己喜欢的名字，那样装备就不是冷冰冰毫无感情的兵器和战袍了。
市场下单买完欧冶子，起什么名字让陈浩辉犯了难，琢磨一晚上也没想到合适的。
算了算了，先睡觉，慢慢想。
刚想睡，加菲猫来了。
加菲猫：“辉哥，能陪我聊一会儿不？”
辉哥：“没问题。”
加菲猫：“我跟你说过，我主要不玩这个区的。”
辉哥：“嗯，你玩一区。”
加菲猫：“那你就不想知道我一区有没有CP？”
辉哥：“那不重要。”
加菲猫：“好吧……我一区CP是我自己。”
加菲猫：“有人一直在追我，我在犹豫要不要答应他。”
加菲猫：“可能答应的几率会多一些吧。”
辉哥：“……”
加菲猫：“可是，我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点渣。”
辉哥：“为什么会这么想？”
加菲猫：“不管哪个区，都是我在玩啊，我一区被人追，这区又跟你组了CP，我这跟劈腿，有什么区别……”
辉哥：“没关系的，我不在意。”
加菲猫：“可是我在意啊……我对别人的这种行为都恨之入骨的，现在自己居然在做这种事，我为自己感到不耻。”
辉哥：“别这么想，游戏而已。”
加菲猫：“游戏里才能见人品呢，我觉得自己变成了自己不喜欢的人。”
辉哥：“放轻松，我不会打扰你一区的生活，我也不介意你一女二夫，我更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们的关系，没人会知道你的身份。”
辉哥：“相信辉哥，辉哥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
辉哥：“但是一定要记住，游戏是游戏，别奔现。”毛菲菲看着辉哥的回复，愣怔了一下子。
他不介意，是说明她在他心里没有位置吧？也是，只是个挂经验的CP，能有什么位置。
但换做其他男人，会有这么大度吗？尤其是那个梨膏糖，那不得醋缸都打翻了。
而且，他叮嘱她“别奔现”，这一点，让她有一点小小的感动呢。
加菲猫：“嗯嗯，奔现是绝对不会奔现的，辉哥放心。”
辉哥：“那就好。”
那天晚上，毛菲菲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奔现的梦。
只是，她的奔现对象，不是梨膏糖，而是辉哥。
梦境很模糊，醒来后的毛菲菲，已经忘记了一大半，只记得辉哥是住在工地的简易房里，最重要的，辉哥是俩孩子的爸爸！
暗夜里，毛菲菲睁着双眼望向看不清的天花板，心里想，辉哥，若你真的是俩孩子的爸爸，我想，我可能会更放心一些，一个已婚的男人，应该不会对游戏里的人纠缠不休吧？
不不，辉哥说了，他不介意她在一区跟人结婚，这说明，自己在他心里是没什么位置的，而且他答应了保守秘密，怎么可能纠缠呢？要纠缠，也是梨膏糖那家伙。
看过很多玩家想要奔现，可这游戏开服七八年，奔现成功的也只是一对而已，就这一对，就让那些男男女女兴奋不已，想做第二对的，并不是没有。
梨膏糖不会是这样的吧？他是单身，现实里也没女朋友，对她追这么紧，她还真是有点怕呢……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毛菲菲再次进入梦乡。
加菲猫：“辉哥，昨晚上做了个梦，梦见奔现了。”
辉哥：“啊？”
加菲猫：“不过奔现的对象是你。”
辉哥：“哎呀太荣幸了！”
加菲猫：“梦里辉哥是俩娃的爹。”
辉哥：“……你这转折太大了。我刚感觉踏进天堂，你又把我拖进了地狱。”
加菲猫：“哈哈哈哈！”
辉哥：“辉哥不是俩孩子的爹，辉哥是单身，九零后小伙儿。”
加菲猫：“单身？没有女朋友吗？”
加菲猫：“我才不信，辉哥这么好，这么优秀 ，怎么会单身。”
辉哥：“前些天分手了。”
加菲猫：“啊，不好意思，辉哥对不起，我不知道，戳到你痛处了。”
辉哥：“没关系。”
陈皓辉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了倾诉的欲望，他开始对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加菲猫，诉说他跟穆穆的过往。
有多久没有提起过穆穆了？他已经记不清，那是他心底的痛，他努力地把穆穆藏到心的最角落，尽量不去触碰。
只是，夜深人静之时，穆穆还是会悄悄进入他的梦乡，在梦里，他们依然深情相拥，只是醒来之后，那心，只有更痛。
男儿有泪不轻弹，就算再伤心，他也不肯流一滴眼泪。
波斯猫：“辉哥，想她想得狠了，就哭出来，那样你会好受很多。”
辉哥：“笑话，我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怎么可能哭？”
加菲猫：“辉哥，男人也要学着面对自己的脆弱，一直硬撑着，很累的。”
脆弱……是啊，他的脆弱，一直都被自己深深隐藏，他让自己投入到工作里去，他把自己业余时间都沉迷于游戏中去，就是因为不肯面对自己的脆弱。
对面这只小猫咪，是谁给你的权利，来揭穿我的脆弱？
陈皓辉忽然发现自己竟已是满脸的泪水，他刚刚做了什么？跟一个游戏CP说自己的前女友？说着说着居然还哭了？
3
毛菲菲其实对于自己竟然会梦到跟辉哥奔现有点意外。
要奔，也是跟梨膏糖吧？那家伙一上线就围着自己转，想无视都不行。
更何况跟梨膏糖平时还有点“谈情说爱”的意思，自己还偶尔耍点女孩子的小脾气，跟辉哥的熟悉程度，连帮里普通弟兄都不如。
罢了罢了，一个梦而已，有什么好纠结的。
广播频道上，梨膏糖又在跟逗你玩骂架了，俩人越骂越难听，除了问候彼此的亲娘，连祖宗十八代都带上了。
姐是你高攀不起的女王：“梨膏糖。”
百草梨膏糖：“我在。”
姐是你高攀不起的女王：“有个事想跟你说，虽然我觉得说了也不一定有用。”
百草梨膏糖：“我知道了，你是想让我别骂了是吧？”
百草梨膏糖：“好，我听你的。”
梨膏糖倒是也说话算话，那天没有再接逗你玩一句话。
可那逗你玩也是烂人一个，每天都要挑衅一下，什么难听说什么，什么恶心骂什么，百草梨膏糖啥时候吃过这样的憋屈气，忍不住又跟逗你玩对骂起来。
毛菲菲觉得自己头都大了，可她又不敢插言，那逗你玩属恶狗的，逮谁咬谁，她一露头，等于送上门去找骂。
唉，这是什么事啊！
因为梨膏糖天天骂大街的缘故，毛菲菲最近不太想搭理他，以至于泡在新区的时间有点长，跟辉哥聊天越来越多。
而聊着聊着发现，两个人的默契与和谐度，竟然有一种突飞猛进的意思。
辉哥：“猫猫，有个不情之请。”
加菲猫：“嗯？辉哥怎么这么客气？说吧。”
辉哥：“你一区的ID可以跟我说一下吗？我想去一区找你玩。”
加菲猫：“啊……这……”
辉哥：“放心，我不会打扰你正常玩游戏的，也不会破坏你俩关系。”
辉哥：“辉哥可是保证过，会为你保密的。”
辉哥：“哎呀你就答应了嘛，不然辉哥会好伤心的～”
加菲猫：“好吧……”
加菲猫：“姐是你高攀不起的女王。”
辉哥：“啊？噗！哈哈哈哈，好霸气的名字啊！”
加菲猫：“送你几个大白眼。”
辉哥：“哈哈哈哈！”
次日，正在刷怪的毛菲菲，接连收到七八条私聊信息，打开一看，是一个叫做“袅袅婷婷妖妖娆娆”的女玩家发来的。
袅袅婷婷妖妖娆娆：“女王大人万安！”
袅袅婷婷妖妖娆娆：“女王大人吉祥！”
袅袅婷婷妖妖娆娆：“女王大人猜猜我是谁？”
袅袅婷婷妖妖娆娆：“哎呀一区太乱了，怎么都在骂大街？”
袅袅婷婷妖妖娆娆：“女王大人拿出你的气势来，将他们正法！”
毛菲菲噗嗤一乐，这是辉哥小号吧？要不是暴露了这不是常驻一区的玩家，她还真猜不出来呢。
咋整这么个女号？聊天风格也突变，跟28区的辉哥，完全判若两人。
姐是你高攀不起的女王：“辉哥，你有点皮。”
袅袅婷婷妖妖娆娆：“呀，怎么一下子就被认出来了！不好玩不好玩，重来一次！”
姐是你高攀不起的女王：“辉哥怎么用小号？一区大号不拉出来看看？”
袅袅婷婷妖妖娆娆：“没有啊！我这个就是大号，刚开服的时候注册的，玩了没几天就跑路了。”
啊？大号，女号？这是个人妖啊还是妖人？毛菲菲有点懵。
她有点怀疑辉哥其实是个女人，在新区开个男号就是为了好玩的，这事她毛菲菲也干过，只不过最后被帮里弟兄们发现她女玩男号了。
那边，袅袅婷婷妖妖娆娆还在不停发消息，毛菲菲看得尴尬症都犯了，这人莫非人格分裂？
姐是你高攀不起的女王：“我看你是女的吧。”
袅袅婷婷妖妖娆娆：“啊？女王为什么这么说？不过你需要我是女的我就是女的，在一区，你正宫是小跟班，我是你的小情人，你是我的小相公，在28区，加菲猫是辉哥的正宫娘娘。”
“噗！”毛菲菲一口老血差点喷在手机屏幕上，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她哪里知道，这才仅仅是个开始，以后很多天，这个袅袅婷婷只要一上线，就喊女王“小相公”。
毛菲菲有点错乱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捡了一个大麻烦，原本觉得这辉哥挺正常的，两个人挂着经验婚，彼此互不干涉，偶尔打个招呼也充满和谐，咋忽然画风突变？
姐是你高攀不起的女王：“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女的？正经一点回答。”
袅袅婷婷妖妖娆娆：“纯爷们儿，很正经。”
姐是你高攀不起的女王：“那你能正常点聊天不？”
袅袅婷婷妖妖娆娆：“啊？我一直很正常啊？这不是看你天天打怪有点枯燥，给你解个闷儿么，女王大人既然不喜欢，那就算喽。”
然后，发来一堆委屈巴巴的表情。
毛菲菲摇摇头苦笑一下，回复道：“你有点太闹了，我想清净一下，可以不？”
袅袅婷婷妖妖娆娆：“好的女王大人，你的小情人这就退下。”
看着瞬间离线的头像，毛菲菲又愣那了，这是不开心了？
4
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加菲猫感兴趣时，陈皓辉有一点鄙视自己。
这是有多无聊多饥渴，会来游戏里找女人？
一定是失去穆穆让他太空虚了，所以才有点饥不择食。
但是，这个加菲猫，还真的是有点善解人意呢，她总会在适当的时候，递上她的关心，不娇柔造作，不惺惺作态。不肯接受他的馈赠，还会经常提醒他不要沉迷于博彩，跟他说以前都有谁谁输得直接退游。
这个游戏，本就是他逃避现实的工具，心底的伤依然鲜血淋漓，加菲猫的出现，无疑起到了麻痹止疼的作用。
他喜欢跑到一区去逗她，想象着她咬牙切齿无可奈何的样子，自己在这边径自乐得傻笑。
而且，陈皓辉观察了一下，她好像跟她那个打算结婚的CP没那么融洽，因为最近经常泡一区，他发现骂架的两个人中，其中一个可能就是那个男人。
这么粗鲁没有教养的男人，怎么配得上善良可爱的猫猫？不不，猫猫是辉哥的，是怎么配得上高高在上的女王？
不行，得表示一下，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陈皓辉心里想。
辉哥：“猫猫，看我装备。”
咋了？毛菲菲点开辉哥的装备，我勒个去，这名字！亮瞎了她的猫眼！
加菲猫的粉拳头、加菲猫的大眼睛、加菲猫的红战甲、加菲猫的水晶链、加菲猫的金丝腕、加菲猫的高跟鞋……
一整套装备，全是以她的名字命名。
受宠若惊。对了，就是这么个感觉 。
毛菲菲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就算梨膏糖追她追那么紧，带给她的是患得患失，是各种飘忽不定的心情，是要不要接纳的纠结，但从来没有过被宠的感受。
毛菲菲看着那些名字，没什么水平，看来真跟辉哥说的一样，他不怎么会起名，但是，却让人很安心。
有个人，把你的名字刻在了身上，虽然只是在游戏里。
辉哥：“猫猫，猫猫在不？呼叫猫猫。”
加菲猫：“在的在的，欣赏你装备了，真是太好看了！辉哥有心了！”
辉哥：“你喜欢就好啦。”
辉哥：“有个请求呢，希望猫猫能够答应。”
加菲猫：“干嘛用请求这么严重的字眼。”
辉哥：“这不是新区活动结束了么，排行榜上我都有名，所以得了一套精英装备，你看我也用不上，送给你穿了呗。”
加菲猫：“啊这……不用了，你也知道我这区就打酱油的，穿精英装备太浪费了。你自己留着吧，实在用不上就卖钱，一套也要小二百块呢！”
辉哥：“我用不上啊！你不要我也没法换钱，已经有人虎视眈眈在盯着想打劫了。”
辉哥：“那我肯定是给猫猫穿啊，你说是吧。”
辉哥：“你看你要是不要，他们要我也没法拒绝，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呗，勉为其难答应一下。”
加菲猫：“看来，我是没法拒绝了？”
“辉哥赠与你物品，请接收。”几乎下一秒中，辉哥的交易就进来了。
毛菲菲接了装备一看，辉哥真是太有心了，送给她的不是白板装，都已经洗炼好了属性，镶嵌好了宝石，她只管用就行了。
加菲猫：“无功不受禄，这实在太贵重了。”
辉哥：“说这么见外的话，咱俩结婚的时候太仓促，也没给猫猫准备聘礼，就当补上的吧！”
聘礼……那她是不是还得回点嫁妆？
辉哥：“猫猫放心，不需要你陪嫁。”
咦，这人，长了透视眼？
而且，他啥时候开始不喊自己“加菲猫”，改成“猫猫”了？还喊得这么顺口？
三、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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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菲菲一直是玩好几个号的，只不过，小号很少上，平时一区就上两个号，一个是女王号，一个是女王的CP号。
这天晚上，她上其中一个小号交易一点物资，顺手点开了小号的帮派聊天频道。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ID，是梨膏糖的小号，正在跟另一个男人大聊特聊，内容粗俗不堪，让人无法直视。
所谓物以类聚，这俩人聊这么起劲，自然都是同道中人，俩人聊各自的前女友，聊看过的小电影，聊什么样的女人更有味，聊游戏里哪个女玩家值得下手……
毛菲菲想立马退出，又忍不住想看这梨膏糖的底线在哪里，结果是越看越生气，越看越心寒，那些污言秽语，脏了她的眼，伤了她的心。
是什么蒙蔽了她的双眼？看他与人骂街时的做派，就应该看出这个人的人品不行，为什么还在执迷不悟？她是到底有多傻？
她退出账号，想了想，又返回去，截了几张图。
毛菲菲一直在流眼泪。
她自然知道为了一个游戏里的男人不值得伤心，为了一个如此不堪的男人更不值得，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毕竟自己是对他动了心思的啊，毕竟自己也是打算接纳他做CP的啊，毕竟自己有很多个玩游戏的日子里，心思都是被他占据的啊。
她本不是可以笑傲江湖的人，不然，她怎么可能玩游戏这些年，都从来不敢找CP？还不是因为太了解自己，知道自己容易入戏？一旦进入角色，那些喜怒哀愁，都将影响她的现实生活。
她学不来那些在游戏里游戏人生的人，在她看来，玩游戏的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是有思想有灵魂的，一个人，就要对自己的选择和行为负责，而不是因为是游戏，就可以为所欲为，放浪形骸。
可偏偏，一直自尊自爱的自己，游戏里的第一次“恋爱”就马失前蹄，找了这么一个货色。
她怎么可能不流泪，怎么可能不伤心？
可她的伤心，要去对谁说，能去对谁说，终究，这只是一个游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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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浩晖感觉这两天加菲猫状态有点不对，不止新区来得少了，自己不论什么时候跟她说话，她都不怎么回应。
任凭他使尽浑身解数，无论是一本正经高高在上的女王，还是那个活泼可爱又有点皮的加菲猫，一直都是淡淡的。
这是家里有事忙？还是游戏玩得不开心？他想问，又怕太冒昧，不问，又有点担心。
他收起自己那“调皮哥”的分身，只留下一张正经脸，小心地观察着。
这天晚上，做完活跃任务，刚准备要睡觉，加菲猫来了。
加菲猫：“辉哥有空吗？能不能陪我聊一会儿？”
刚要躺倒在床上的陈皓辉，不自觉间就把背“挺”了一下，“摆”出来一副正儿八经的姿态，回道：“有的。”
加菲猫：“辉哥，我跟一区那个人结束了。”
陈皓辉愣了，不是说双十一准备正式组CP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辉哥：“怎么了？”
加菲猫：“唉……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而且我觉得，这事跟你聊，对你太不公平，可是我又不知道可以跟谁说……”
辉哥：“没事的猫猫，你完全可以跟我说，辉哥就是你的树洞。”
加菲猫：“我玩这个游戏七八年了，从来没有跟人组过CP，他是第一个让我动了这个心思的男人。”
加菲猫：“其实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他追我追得太紧了，女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吧，他让我觉得，有人追的感觉真好。”
加菲猫：“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想，我是被他感动了的，但，也有那么一点喜欢。”
辉哥：“不知道辉哥哪天能把猫猫感动呢……”
加菲猫：“你也知道，我心血来潮在这区跟你领了戒指，心里一直是很自责的，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女人，有点水性杨花，是个渣女。”
辉哥：“不不，猫猫别这么想，在我眼里，猫猫是最纯洁无瑕的。”
加菲猫：“前些天，他一直在跟人骂架，我不喜欢，可又劝不动他，男人嘛，忍不下一口气，跟人骂几句也是正常的。”
加菲猫：“其实跟他在一起也并不没那么快乐，我俩有些地方太像，都太小心眼，又容易吃醋，我跟男玩家互动他不开心，他跟女玩家开玩笑我不乐意。”
加菲猫：“所以，很多时候，我俩就像冬天里互相取暖的两只刺猬，不靠近会冷，靠近了又会扎伤彼此。”
加菲猫：“但我又有点喜欢这种感觉，不知道我这是不是有点受虐倾向？”
辉哥：“不是的猫猫，别那么想。”
加菲猫：“我以为，我会跟他成为侠侣，结束江湖中彼此的单身生活。”
加菲猫：“可是，我不知道，他竟然是那样的人……”
加菲猫：“辉哥你知道吗，那天我哭了一晚上……”
辉哥：“出什么事了？他对你做什么了？”
毛菲菲打开的话匣子，再也关不上，她一边打字一边哭，从最初梨膏糖怎么追求她，到那天晚上发现了他那不堪的聊天记录。
怎么会有那么多泪水啊，擦了流流了擦，她不在意对面的辉哥会怎么看她，她只想倾诉，这几天，她心里实在太苦太苦。
加菲猫：“我把聊天截图发给他，然后就跟他说，我们结束了，不必跟我解释什么，是个男人，就要有担当，就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加菲猫：“辉哥，为什么要分开的是我，可是我的心却这么疼……”
辉哥：“猫猫，心疼你，抱抱你。”
辉哥：“猫猫，你听我说。”
辉哥：“不是我落井下石，前些天我看他跟人骂架就想跟你说，这人人品不行，可是我怕影响你俩感情，让你觉得辉哥不够豁达。”
辉哥：“猫猫，他配不上你。”
辉哥：“猫猫别哭了，你哭得辉哥的心都碎了。”
辉哥：“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都在，一直陪着你。”
陈皓辉不知道，自己这算是表白吗？选在猫猫最痛苦的时候？这算不算趁人之危？猫猫会不会觉得他也不靠谱？
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深夜对他哭诉过后的猫猫，状态明显好了很多，不仅没有疏远他，往后的日子里，两个人还越来越默契越来越投机了。
3
不知不觉间，毛菲菲的游戏生活里，已经全是辉哥的身影。
她去新区，辉哥在，她在老区，辉哥就跑老区陪她聊天，聊天内容五花八门，正经起来就像刚认识的时候，可有时又调皮得让人抓狂。
有一次，他竟然跟她的CP号争风吃醋，自己把昵称改也成了“女王大人的小跟班”，让她取笑一通以后又改了回来。
日子一天一天过，在辉哥的用心陪伴下，梨膏糖带给她的不愉快，慢慢远去。
双十一，按说叫“光棍节”，可游戏开发商愣是给搞出来个活动叫“男神女神告白榜”，活动期间，可以给自己心目中的男神或者女神用玫瑰刷支持度，支持度高的前十名有奖励，前三名更是奖励丰厚。
活动一开始，辉哥和加菲猫这对CP就赚足了所有玩家的眼球，辉哥对加菲猫的支持度一直居全服第一，以绝对优势把第二名甩出了八条街。
和开区的时候不同，这次，毛菲菲不再被动接受，虽然她不舍得在游戏里花钱，还是一咬牙一跺脚，买了几百块钱的花，给辉哥做了回礼。
告白排行榜上，加菲猫和辉哥，稳稳占据着第一和第二名的位置，侠侣亲密度更是稳居榜首，羡煞了游戏里的女玩家。
而两个人的感情也突飞猛进，辉哥对加菲猫的称呼，又进了一个，不，进了好几个阶，有“猫猫”、“小猫咪”、“猫女王”、“猫猫宝贝”，直把毛菲菲喊得脸热心跳。
毛菲菲享受着被辉哥宠爱着的日子，她从来不知道辉哥是这么会说情话的，她从来不知道辉哥是这么黏人的，她从来不知道游戏也可以玩得这么开心的。
当感情越来越深厚，两个人经常会为了最初是谁主动而争论。
加菲猫：“是我先的，我从广播上捡的你。”
辉哥：“分明是我先的，是我死皮赖脸追的猫猫，才把我家猫猫抱回了家。”
辉哥：“不对不对，为什么是捡的我？”
加菲猫：“怎么不是捡的？你那找人领戒指的消息被淹没在若干信息中，是我一眼看见就把你捡回家了 。”
加菲猫：“要不是我，你估计要孤独终老呢！哼！”
辉哥：“好好好，是猫猫把辉哥捡回家的，但是辉哥先追的猫猫吧？”
加菲猫：“嗯……勉强算是吧。”
辉哥：“你个小赖皮。”
其实，是谁先的，重要吗？好像没那么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两个人遇到了彼此，接纳了彼此。
四、情惧
1
陈皓辉最近春风得意，工程进展顺利，质量过关，上级领导视察时大加赞许，老板给他嘉奖了一个大红包，而游戏里跟猫猫你侬我侬，更是好不惬意。
只是，阳光明媚的日子过久了，难免会出现阴雨天。
这天，无意中看见同学群里有人聊天，说“穆穆结婚了。”
穆穆？结婚了？这才分手多久？闪婚？家里逼婚？
心底那深藏的伤，不经意间被撕扯开，鲜血淋漓。
那夜，他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宿舍却没忘了上游戏。
一上线就看到加菲猫几条留言，问他忙什么了，怎么没来。
辉哥：“我来了。”
辉哥：“穆穆，我想你。”
辉哥：“穆穆，我喝醉了。”
辉哥：“穆穆，我头好痛。”
加菲猫：“辉哥你喝酒了？穆穆？穆穆是谁？”
辉哥：“啊……猫猫我打错字了，穆穆是她，她叫穆穆……”
辉哥：“好难受，我要睡了……”
加菲猫：“辉哥你还好吧？”
加菲猫：“呼叫辉哥，呼叫辉哥。”
已经瘫软成泥的辉哥，自然是无法应答。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陈皓辉，头依然疼得厉害，感觉自己有点断片，愣怔片刻才想起昨晚上的事。
唉，咋就喝醉了呢？她结婚就结呗，已经分手了，谁还没有个结婚的自由？至于么？
有句歌词不是说了么：“爱你就让你幸福”，只要你幸福就足够，是我没有把握住，不能陪在你身边……
现在，穆穆已经有人陪伴，可谁在他陈皓辉身边？
猫猫？
陈皓辉一个闪念，好像记起一点什么，拿起手机上游戏，点开与加菲猫的私聊页面一看，“唉”地叹声气，胳膊“咣当”往床上一摔，手机又撒了手。
现实里没留住女朋友就算了，游戏里CP也让他给伤了！
对着自己喊别人的名字，哪个女人能接受得了！
离线的加菲猫，静寂的聊天消息，好像在告诉他，加菲猫不开心了，加菲猫在生气……
不行，我辉哥怎么可以就此坐以待毙？穆穆或许曾经很重要，但她毕竟已经嫁为他人妇，自己再伤心，也不能挽回什么，何况，他也没想过要挽回。
而猫猫，是他游戏里的精神寄托，若是没了猫猫，那游戏也就没了乐趣，游戏若没了乐趣，他上哪去逃避现实……
不不，不能这么想，这么想更对不起猫猫……
头疼得好像越发厉害，陈皓辉再次沉沉睡去。
2
毛菲菲低头做着手里的活计，心里却飘飘忽忽想着昨晚的事。
游戏，本该只是打发时间的吧，游戏里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也只是匆匆过客，作为坚守江湖的一份子，她见证了太多分分合合。
所以，一个游戏CP，真的只能是游戏CP，哪怕在游戏里再卿卿我我，再如胶似漆，离开游戏，还是要面对现实。
辉哥有什么错呢？他只是喝醉了，他只是想他爱过的人了，他不是有意对着她喊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而是情不自已。
你不能跟一个醉酒的人较真，尤其不能跟一个游戏CP较真，较真你就输了。
谁还没有点过去的故事，谁还没有自己要过的日子？
可是，为什么她明明那么理解辉哥，却还是有一点失落呢？而且，还有一点担心……
他昨夜醉得那么厉害，不知道吐了没有？现在醒酒没有？胃难受不？头疼头晕不？
唉，分明惦记得不行，为什么要假装冷血，不肯上游戏呢？是在跟谁置气？
置气？毛菲菲忽然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选择逃避，她并不是生辉哥的气，气的，分明是自己。
她气自己在意辉哥喊错了名字，她气自己在吃另一个女人的醋，她气自己把辉哥放在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仗剑走江湖的洒脱女王哪里去了？为什么现在的她变成了一只陷入情网的小猫咪？
是谁把她变成这个样子的？
辉哥，你有毒……
知道了心结所在，加菲猫轻轻叹一口气，去游戏给辉哥留言。
加菲猫：“辉哥，今天好些了吗？”
加菲猫：“起床记得吃点东西，不然胃不舒服。”
加菲猫：“心里闷晚上就找我说说话，别把自己憋坏了。”
当陈皓辉再次上线，接收到的竟然不是生气和指责，而是一连串的关心，这让他准备好的一箩筐甜言蜜语，没了用武之地。
他家猫猫果然善解人意啊，知道自己喝醉了，不跟自己一般见识，不止不跟他闹，还这么疼他关心他。
只是，咋有点失落呢，是不是因为猫猫不在意，才会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或者，她只是把自己的真实感受藏起来了？
陈皓辉想不明白，而加菲猫又不在线，他跑去老区看了一眼，女王也没在。
辉哥：“猫猫，刚醒。对不起，昨晚上喝醉了。”
辉哥：“有事要忙，晚上再来赔罪。”
3
半日患得患失的等待后，是深夜的“促机长谈”时光。
陈皓辉自知自己犯了哪个女孩子都不能接受的错误，所以决定采取主动认错的方式，让猫猫不忍心对他发脾气。
虽然猫猫的留言看起来满满都是对他的关心，可那未尝不是一种假象。
辉哥：“猫猫宝贝，我错了，我认罚。”
辉哥：“一把抓过键盘跪上去，给猫猫赔罪。”
辉哥：“猫猫别生气，辉哥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辩解，可是你还是要给我一个陈述罪情的机会，好不好？”
加菲猫：“哪里就这么夸张了，辉哥你……”
加菲猫：“好嘛好嘛，你说。”
辉哥：“昨天刚知道，她结婚了。然后心情不好，就去喝酒了，喝酒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她，我们在一起那么久，这分开还不到两个月呢，她怎么就跟别人结婚了？”
辉哥：“一边喝一边想跟她在一起的那些美好时光，越想越难受，酒越喝越多，最后酒精控制大脑，才把猫猫喊成了她。”
辉哥：“猫猫，辉哥错了，可是辉哥是个知错就改的人，保证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猫猫宝贝原谅辉哥，好不好？”
加菲猫：“分手不到俩月就结婚了？这么快？”
辉哥：“是啊，我也觉得，太快了，可能是家里逼婚吧。”
辉哥：“当时她希望我回老家发展，我说这边事业正在上升期，暂时不能离开，她就说家里催她结婚。”
辉哥：“其实也不是不能商量的，但是她提了一个我无法答应的条件。”
加菲猫：“哦？什么条件？”
辉哥：“她说，家里人让我当上门女婿……同时要尽快完婚。”
加菲猫：“啊这……”
辉哥：“这怎么可能嘛！我爸就是独子，我又是独子，要是去给人当上门女婿，那我爸不得气吐血？”
加菲猫：“确实是让人不好接受。而且，上门女婿也不是好当的，比女方到男方家生活更难。”
辉哥：“是吧猫猫？你也觉得这个不现实是吧？”
加菲猫：“嗯，除非某种特殊情况，不然真的是很难。不过两个人若是真心相爱，这个也不是不可能的。”
加菲猫：“她以前跟你说过上门女婿这个事吗？”
辉哥：“没有，不过有一次借别人的事讨论过这个话题，我说我是绝对不可能给人当上门女婿的，她表示理解。”
加菲猫：“哎，不对啊，你俩不在一起多久了？”
辉哥：“不在一起？大半年了，正式分手两个多月。”
加菲猫：“我有一个不好的想法，可是我不敢说。”
辉哥：“有啥不敢的，猫猫你说嘛！”
加菲猫：“你不在她身边大半年了，然后正式分手不到两个月。”
辉哥：“嗯。”
加菲猫：“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她其实早就已经有意跟你分手，但是不直说，用让你当上门女婿的事逼你自己离开。”
加菲猫：“你想，她家里人催婚，肯定在她回去以后就开始催了，不可能现在才下手。”
辉哥：“我去！好像是这么回事！说不定我早就被戴了绿帽子了！”
加菲猫：“啊，辉哥，我瞎猜的，没经过大脑就说出来了，你别放在心上。”
辉哥：“没事的猫猫，反正已经结束了，事实怎样，已经不重要了。”
只是，真的不重要吗？陈皓辉知道，只要他的心里还有穆穆，只要他还没有彻底放下，所有的一切，都很重要。
4
“尊敬的各位玩家您好，经慎重考虑，本服务器决定定于明天（11月22号）升级，届时停服一天，时间为11.22日零点至11.23日零点，给各位玩家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停服？好嘛好嘛，这游戏一天玩到晚，感觉比干活都累，停服一天，就当放假，挺好挺好！
毛菲菲看着那公告，竟然有种过年放假的幸福感。
不用掐着点的上线刷体力，不用惦记着哪个怪几点刷新，不用记挂着活跃任务没做完，多好！
只是，第二天上午，发现服务器无法登陆时，毛菲菲有点懵。
打开游戏群，才发现服务器更新以后一直不正常，本就已经为数不多的玩家一片骂声。
“正在努力修复，请各位玩家耐心等待。”客服一次次机械重复，让大家脾气更大。
毛菲菲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若是这游戏不能正常玩了，会怎么样？
她八年的时间和精力，她八年的心血，都将烟消云散，虽然只是一堆数据，但那是她一点一点拼出来的啊！
还有，她残存不多的游戏好友，虽然说平时打打闹闹都没个正形，但那也是同闯天涯的兄弟情义啊！
还有辉哥……想到辉哥，毛菲菲忽然有一种心痛的感觉，因为，脱离了游戏，她没有辉哥的任何一种联系方式。
若是服务器彻底瘫痪，再也没有加菲猫，再也没有了辉哥……
本来还云淡风轻的毛菲菲，也开始频繁刷新点击，等待可以登陆的那一刻。
九点……十点……十一点……终于可以了！
可是，各个频道都无法发言！她点击辉哥头像，想发私聊，失败；她点开广播，想问怎么回事，失败……
“正在努力修复，请大家耐心等待。”客服的回复依然是不带一点感情。
该做午饭了，可是毛菲菲丝毫不想动，她一次次刷新，一次次失望。
辉哥：“猫猫。”
辉哥：“哎呀我去终于好了！”
辉哥：“呼叫猫猫，呼叫猫猫！”
加菲猫：“辉哥我在。”
辉哥：“我以为要失去猫猫了！呜呜呜……”
辉哥：“不行，必须要加个好友，猫猫不许拒绝，这种找不到猫猫的感觉，我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加菲猫：“好。”
自从加上好友，加菲猫和辉哥的关系，再次上升到新的高度。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毛菲菲发现，她和辉哥的网络电话，已经到了每日必打的程度。
她从来不知道辉哥是这么喜欢打电话的，开车去工地的路上要给她打，晚上出门买东西的时候要给她打，睡觉前那更是必须打。
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哟！辉哥聊他的工作，聊他以前去过的地方，偶尔，话题会被猫猫扯到他的前女友，他便也顺势问一下她的前男友……
他们聊过去，聊现在，聊将来，当然，这“将来”，都只是“臆想”，他们给自己虚构了一个又一个明天，在网线两端，幸福地过家家。
有时候她在忙，不方便接听，辉哥会发一个泪流成河的大哭表情过来，让她看了既好笑又无奈，哦，还有一点点心软。
而她，也已经慢慢习惯了辉哥的存在，会忍不住惦记着，这个时间段，他在忙什么？工地上晒不晒？他不爱喝水，喉咙是不是又有点哑？加班有没有吃晚饭？
这份惦记，自然都一丝不留传递到陈皓辉那边。
而陈皓辉，也没想到自己会对猫猫产生如此大的依赖，他喜欢跟猫猫讲话，喜欢听猫猫喊他“辉哥”时的亲切，喜欢猫猫让他多吃饭多喝水记得添衣的关怀。
尤其是深夜，他躺在宿舍的简易床上，听着网络那边猫猫比白天更温柔更催眠的声音，他会恍惚觉得，那是他的小妻子。
那段时间，他会经常跟猫猫有这样的对话：
辉哥：“你是谁家的小猫咪啊？”
加菲猫：“辉哥家的啊！”
辉哥：“真乖！那猫猫最爱的是谁啊？”
加菲猫：“肯定是辉哥啊！”
不管是游戏里，还是电话里，这样的对话每重复一次，陈皓辉的幸福感就上升一分。
我的小猫猫哦！你是我的开心果，你是我的解语花，你是不能缺少的存在！
而毛菲菲，在享受这样幸福甜蜜的“游戏伴侣”生活之余，对于辉哥现实生活中的侵入，有了一丝惶恐。
被人疼爱，是会上瘾的，虽然那疼爱只是来自一个虚拟的世界。
而当那份甜蜜和幸福无孔不入，与她的生活息息相关，犹如一个调皮的孩子，在平静的湖面扔下一颗又一颗石子，让她的心频起微澜。
可是，她的生活里，已经再也经不起波澜，她宁愿自己是一潭死水，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尤其是当辉哥的话题频繁接触到“奔现”和“异地恋”，让她更是惶惶不安。
五、情浓
1
甜甜蜜蜜的“小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滑过。当冬天的第一场寒流来袭，两个人已经到了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状态。
穆穆在陈皓辉的脑海里渐渐远离，加菲猫的形象已经被他想象得越来越清晰。
他们跟每一对恋爱的男女一样，差不多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但唯独，猫猫从不肯说她的感情状况，只一个劲强调她最爱的是辉哥。
这让他在幸福快乐的同时，会出现一点点失落感，莫非，猫猫现实里有男朋友？莫非，猫猫年龄比他大太多？总不能是个大妈吧？
不不，不能瞎想不能瞎想，他的小猫猫那么可爱，她不说，定然有她不说的理由。
这天，加菲猫给他留言，说有事要告诉他。
加菲猫：“辉哥，晚上跟你说个事。”
辉哥：“为什么要晚上？现在不能说吗？”
加菲猫：“现在都忙，不方便，晚上电话里慢慢说。”
辉哥：“不嘛不嘛，人家现在就要知道！”
加菲猫：“听话，晚上给你说。”
下午，辉哥实在忍不住，跑去给猫猫留言。
辉哥：“我感觉你要说的事，跟我有关，你不会是打算不要我了吧？(大哭)”
加菲猫：“想啥呢你，辉哥那么好，我还怕你不要我了呢。”
辉哥：“那你现在告诉我嘛，我班都上不下去了。”
加菲猫：“听话，晚上说，我去忙了啊！”
陈皓辉一颗心似被猫抓一般，这小猫猫，搞什么神秘？还非得晚上说！
盼望着，盼望着，终于到了可以“促机长谈”的时间。
辉哥：“猫猫猫猫，你帅帅的辉哥来了！”
加菲猫：“热烈欢迎我辉哥闪亮登场！”
辉哥：“猫猫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要说什么事了？”
“嗯……”网线那边的加菲猫沉吟片刻，才说道：“辉哥，我现实中是结过婚的。”
陈皓辉脑子嗡嗡作响，竟是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那边，加菲猫继续说道：“之所以一直没告诉你，是觉得游戏而已，现实里的事没必要都交代明白。”
“另外，游戏里也没有人知道我的情况，一个原因就是觉得不必要说，另一个原因，你也知道，这游戏男多女少，很多男玩家素质堪忧，一个个聊天风格都不忍直视，我怕他们知道以后会更加放肆。”
“我曾经以为，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可是现在，咱们两个越走越近，关系越来越密切，辉哥已经占据了我很大一部分的生活。”
“猫猫是觉得我打扰到你了吗？”陈皓辉好不容易哑着嗓子挤出一句话来。
“不是的不是的，我特别喜欢跟辉哥在一起，只是觉得，再隐瞒下去，对不起辉哥。”
“他是在外地工作吗？他待你好吗？”陈皓辉艰难地又挤出来一句。
“辉哥，我不想谈这个。”片刻的沉默过后，加菲猫又说：“辉哥，你只要知道，我最在乎的人是辉哥就行了。”
“猫猫，没事的，你结婚了也没事的，我们就在游戏里做夫妻，做侠侣，你是我最爱的猫猫，我是你最爱的辉哥。”
“猫猫，爱你。”
挂了电话，陈皓辉把头埋进被子，不许自己流下泪来。
他的猫猫……结婚了……他的猫猫，已经属于另一个男人了……
有另外的男人，喊他的猫猫“老婆”、“媳妇”、“宝贝”，有另外一个男人，会真真切切把他的猫猫抱在怀里……
而他，只能抱着手机，靠声音和想象去爱他的猫猫……
不对，看来那男人是待猫猫不好了，不然，她怎么会在游戏里跟自己这么亲密？那男人肯定也不在猫猫身边，不然，她怎么可以天天晚上跟自己煲电话粥？
或者，这是猫猫骗他的？
可是，又有什么必要骗他呢？怕彼此陷太深，怕奔现？
奔现又怎样，猫猫是他陈皓辉爱的女人，奔个现又怎么了？
可是，要是真的是这个原因呢……
陈皓辉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毛菲菲。她想对辉哥说的原本更多，可是，男人毕竟是心不够细腻，没有听出“结过婚”跟“结婚了”有什么不同。
既然辉哥认为她现在是已婚状态，那就让他这么认为吧，毕竟，两人也只是游戏CP而已，感情再好又怎样，空间的距离，加上她自身的状况，想从网络到现实，那无疑是天方夜谭啊！
她毛菲菲，是“结过婚”了，但是，现在是单身。
说起来都是泪。
毛菲菲退学以后，跟着妈妈的闺蜜梁妈妈工作，这位梁妈妈，做得一手好针线，她手修的裤脚，能跟机器媲美，她量体裁制的衣服，穿在身上从来没有不妥帖，她打的盘扣，钉在新娘装上那绝对属于点睛之笔。
有好手艺，自然有好生意，收一两个学徒那更是不在话下，最重要的，毛菲菲性格好，人虽然不是特别玲珑剔透，但也不愚笨，加上两位妈妈的这份特殊关系，梁妈妈对毛菲菲，那真是当女儿来待的。
光阴似箭，梁妈妈教会毛菲菲各项技能的同时，把她跟自己儿子撮合成了夫妻。
梁妈妈的儿子梁子，大学毕业以后进了当地一家企业跑销售，为人圆滑，他本看不上毛菲菲这个不解风情的丑小鸭，无奈妈妈喜欢，各种劝，梁子想着，也好，这样的女子，放在家里放心 。
哪知，他在与女同事出差期间闹出了婚外情，据说对方被搞大了肚子，一定要他负责，而毛菲菲这边，夫妻关系本就一般，梁子就想离婚。
梁妈妈自然是坚决不同意，扬言要断绝母子关系（自然只是说说而已），那梁子一气之下，领着小三私奔，没想到在路上出了车祸，双双殒命。
这打击实在太大，梁妈妈公婆早逝，又早早死了丈夫，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成人，现在儿子出这么大事故，天直接塌了。
儿子葬礼之后，梁妈妈便变得痴痴傻傻，别说手艺了，人不认得，饭不会做，除了行动不受限大小便能自理，智力方面不如孩童。
说她不认人吧，她却认毛菲菲，有毛菲菲在的地方，她就安稳许多，不闹事，静静吃着零食发呆。
梁妈妈原本的店面是高级定制，现在她自己这个情况，老顾客在唏嘘的同时，终究慢慢离去，而毛菲菲，一则技术没那么精，二则，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她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便关了原来的店。
毛家本想把女儿接回去，可每次提这个事，梁妈妈就好像有感应一般，抱着毛菲菲的胳膊寸步不离。
毛菲菲跟梁妈妈在一起已经十年之久，那感情自然也是亲厚，不是母女亦跟母女一般，便对父母兄嫂说，她要留在婆家照顾梁妈妈。
毕竟毛妈妈跟梁妈妈也是多年感情，现在这种情况，家人只能同意。
但婆媳两个总要生活，不能坐吃山空，虽说娘家多有帮衬，可天长日久，人总要自立。
出去打工是不现实的，梁妈妈不能长时间离开人，毛菲菲斟酌再三，在小区附近开了一家店面，主要加工床单被罩，顺便捎带精工织补，偶尔定制点衣服，也算是本行工作了。
不知道这梁妈妈是不是看见这些物件有亲切感，跟着毛菲菲在店里的时候，她从来不闹，也没出现过不耐烦的样子，经常拿着个布边布头玩上半天，有一次，毛菲菲看见她竟然打出来一个漂亮的盘扣。
毛菲菲手艺虽然没婆婆那么好，但是基本的裁剪缝纫完全不在话下，所以，自己支撑这么一个小店面，毫无问题 。
只是，现在网络上各种购物渠道发达，生意想要多好是不现实的，最多也就是够婆媳两个日常开销。
好在梁妈妈开店多年，也算有点家底，若遇到大事，毛菲菲娘家也不会坐视不管，这日子倒不至于手忙脚乱。
梁妈妈有毛菲菲就足够，可却苦了毛菲菲。
年纪轻轻就遭此变故，纵然她做得到接纳现实，家人却看不得她一直单身，所以，毛菲菲再次面临说亲 。
但这亲，又是谈何容易？梁妈妈离不开她，而她待梁妈妈也如同亲妈一般，自然是不能舍弃，男方一听要养着女方前婆婆，一个个都打了退堂鼓。
毛菲菲已是心如止水，她并没有一定要嫁人的想法，前面一段婚姻人人说好，可最后结局却是如此不堪，她只想静静地陪着梁妈妈过日子。
工作时，收音机是她的伴侣，闲暇时分，上上网刷刷游戏，陪陪梁妈妈，生活过得倒也充实。
在游戏里，她本是江湖里的潇洒过客，却怎料，遇到了辉哥。辉哥像一团火，点燃了她那本已荒芜的心。
跟辉哥在一起时，她是开心的，俏皮的，淘气的；她会撒娇，会生气，也会使小性子。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有这样的一面，她一度以为，自己如同死去的梁子说的那般无趣。
辉哥给她打开了另一番天地，辉哥让她见到了不一样的自己。辉哥，她的辉哥，现在以为她是“已婚”身份的辉哥，还会像以前那样疼她吗？
2
一夜未眠的陈皓辉和毛菲菲，在第二天“见面”时，不约而同选择了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辉哥：“哈喽我的小猫猫。”
加菲猫：“哈喽辉哥，早上好呀！”
辉哥：“好呢，看见猫猫就啥都好，吧唧一口来个早安吻。”
猫猫：“哎呀你这人，人家还没刷牙！”
辉哥：“没事没事，我自己的媳妇，不嫌弃～”
只是，两个人的心里，真的是如此平静吗？
陈皓辉一想到他的猫猫已经嫁人，就心似油煎，毛菲菲一想到辉哥可能深情不再，便忐忑难安。
这两个人，都深深体会到了对方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
陈皓辉又喝多了。
上一次醉酒，还是听到穆穆结婚的消息时，心中郁结，一醉解千愁。这一次，他不想承认，但是心知肚明，是为了他的猫猫。
他的猫猫，那么善解人意那么疼他爱他的猫猫，现实生活中是别人的女人。
纵是再不愿再不甘又能怎样，他总不能去破坏猫猫的婚姻，毕竟，他们再“恩爱”，也只是游戏CP而已。
微信来了消息，是久未联系的一位同学找他借钱。借嘛！钱财乃身外之物！
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对方聊了几句，以至于，猫猫的消息进来时，他这有点晕乎的大脑没反应过来，喊着那位女同学的名字给猫猫回了信息。
加菲猫：“糖糖是谁？”
陈皓辉瞪着朦胧醉眼一瞧，哎呀我去，发错了！
他给自己脑门狠狠拍了一巴掌，本能反应是不承认：“我说我不认识什么糖糖你信不。”
加菲猫：“你觉得我信不？”
辉哥：“我觉得你应该信。”
加菲猫：“限你一句话说明白。”
隔着手机屏，陈皓辉都已经感受到猫猫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他直接就把聊天截图发了过去。
“这糖糖是我同学，刚才她找我借钱，我一不留神就喊错了，我认罚！”
辉哥：“猫猫宝贝我错了，但我俩真的没关系，你要相信我。”
加菲猫：“嗯，没关系，没关系张口就借钱？”
加菲猫：“糖糖，名字真甜啊！喊得更甜！”
辉哥：“真的真的，我们很久都不联系了。”
辉哥：“猫猫，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绝对没有背叛你。”
加菲猫：“说什么背叛呢，毕竟你们认识更早，感情肯定更深。”
陈皓辉急出一脑门汗，酒已醒了大半，他知道，猫猫肯定生气了，若说上次喊穆穆，那还情有可原，这次喊成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他怕是真的说不清了。
不能坐以待毙啊！他直接就拨打了网络电话。
结果，猫猫拒接。再打，依然拒接。
“猫猫你接一下电话好不好？”
加菲猫：“睡吧，不早了。”
辉哥：“我不睡，我睡不着，我要跟猫猫通电话。”
加菲猫：“你不睡我要睡了，你跟糖糖好好玩。”
辉哥：“我都说了我跟她没关系！猫猫你要相信我！”
一片死寂，猫猫不回他消息了。
陈皓辉正心急火燎想办法补救，听见有人砸门：“皓辉你开门，我今晚来你宿舍睡，我那屋窗户坏了。”
这节骨眼上！不管吧，有点不人道，管吧，他自身难保。
陈皓辉从被窝爬起来，蹬上裤子鞋子，抓起外套就出了门。
云南的冬夜，纵然再暖和，也把他冻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这才发现，跑得太急，光着膀子披上外套就出来了，而且，这个外套拉链是坏的，拉不上！
冷就冷吧，谁让你做错事了，活该！
他一遍遍给猫猫打电话，猫猫不肯接听。他冻得哆里哆嗦，只能拼命走路来增加热量。
“猫猫你接一下电话好不好？”
“我出来了，穿着拖鞋，光膀子披着外套，好冷。”
“猫猫，好猫猫，我错了。”
“猫猫，我好冷，人家看我露着肚子要把我当流氓了。”
“猫猫你接一下电话，我说完了你再判我罪好不好？”
电话终于通了。
“猫猫，猫猫你听我说，你不想理我你就不说话，听我说。”辉哥一叠连声喊着，声音颤抖。
“你那天说你结婚了，我就一直心情不好，今天同事拉我喝酒，我就喝醉了。 ”
“恰好糖糖找我借钱，我就回了她几句，这时候你消息进来了，我给弄串了，才喊错了。”
“猫猫，好猫猫，聊天截图都给你看了，你要信我。”
“猫猫，你要是不理我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猫猫，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说着说着，陈皓辉的声音，忍不住又带了哭腔。
这个倔强的男人，天天以“猛男”自居的男人，这个天天说男人就应该“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男人，在猫猫不肯接受他的道歉时，再一次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另一端的毛菲菲，在听到辉哥的哭音时，一颗心也跟着碎了。
谁还没有自己的社交圈呢，那聊天截图她也看了，确实只是借钱，以前怎样，那不是都过去了？她为什么一定要揪着不放？
或许，仅仅是因为在意吧，人在面对自己爱的人时，都是有占有欲的，因为在意，所以不允许你有任何不恰当的行为，因为在意，不接受你眼里有别人。
“猫猫我好冷，今晚上风大，我肚子都冻得冰凉了。”辉哥那可怜兮兮的声音再次传来。
“啊呸，谁知道你真冷假冷。”毛菲菲终于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却发现，她也带了哭音。
陈皓辉多聪明啊，一听就知道猫猫已经原谅他了：“真的猫猫，你不信我就给你拍相片。不过我怕有损我辉哥的英俊形象。”
“拍什么相片，大半夜的，赶紧回去。冻感冒了我可不心疼。”
“好好好，马上回。猫猫我穿着拖鞋，走得脚都疼了。”
“那不是活该，我又没让你穿着拖鞋光着膀子跑出去。”毛菲菲一边心疼却又嘴硬。
“好好好，我活该，只要猫猫开心就好！”
……
涛声依旧了。
3
这一年的冬天，是不寻常的一个冬天。
在经过三年严防死守以后，大门彻底打开，病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全国各地。
毛菲菲关了店面，和梁妈妈每日躲在家中，除非必须不出门，日常物资全靠某团。
但无孔不入的病毒，还是侵入了这个家庭。
先是婆婆开始发烧，高烧到三十九度多，一夜胡话，喊了丈夫喊儿子，听得毛菲菲忍不住落泪。
她给梁妈妈物理降温，喂退烧药，熬葱姜水喝，在折腾了三十多个小时以后，烧终于退了。
这期间，游戏自然是顾不上玩了，跟辉哥的电话也顾不上打了。
陈皓辉得知猫猫妈妈中招了，也是心急如焚，可他又帮不上忙，只能嘱咐他的猫猫做好防护。
可再防护，同住一个屋檐下，怎么可能躲得过？
很快，毛菲菲就病倒了。
梁妈妈平时照顾自己都有困难，哪里能顾得上毛菲菲？而这种特殊时期，毛菲菲也不好麻烦自己娘家人，万一把他们感染了怎么办？
可血缘关系是很奇妙的，毛菲菲发烧的当天，毛妈妈好像就有了心灵感应，打电话过来询问，一听就知道女儿病了，赶紧熬了营养粥送来，没想到女儿坚决不让进门，只好放在门口，打电话叮嘱女儿记得拿进去。
幸好，梁妈妈虽然糊里糊涂，但不会自己到处跑，毛菲菲在家里，她就安心在家待着。只是，发烧以后咳嗽头疼喉咙疼各项症状一起招呼过来，她会因为身体不适而发点小脾气。
毛菲菲自顾不暇，分身乏术，想起自己那个跟人私奔最终命葬黄泉的丈夫，想起自己年纪轻轻就守寡，陪着婆婆哪里都去不了，不禁也是悲从中来。
生病的人是特别脆弱的，这时候，她多么希望身边有个人，可以给她端水做饭，可以疼她呵护她，可以让她感受到爱和关心。
虽然父母哥嫂也心疼她惦记她，每日给做了汤饭送到门口，可是，跟枕边人的照顾，能一样么？
可那个人是谁？那个人在哪里？辉哥吗？那是镜中花水中月啊！
而陈皓辉何尝不想飞到猫猫身边去照顾她？可是，他能做什么？除了隔着网络干巴巴的问候和叮嘱，他什么都做不了……
当毛菲菲婆媳两个慢慢好转，远在云南的辉哥，也不幸中招。
按说，工地偏僻，人员相对单纯，一般情况是相对安全的，可那几天来了检查团，辉哥作为负责人，必然是全程陪同，这一陪，就把自己陪出了高烧。
辉哥：“猫猫，我发烧了。”
加菲猫：“啊？多少度？”
辉哥：“38度多。”
加菲猫：“有药没？”
辉哥：“有板蓝根。”
加菲猫：“板蓝根有啥用，有退烧药没有？”
辉哥：“可能有吧，等回头我问问同事。”
毛菲菲头都大了，她中招以后就一再叮嘱辉哥，一定要备好药，尤其工地那么偏僻，真要是病毒来袭，现买必然不方便，何况工地上都是一群大老爷们，能指望谁照顾？
哪知这男人阳奉阴违，根本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加菲猫：“多喝温热水，别整你那矿泉水。”
辉哥：“没事，你辉哥可是猛男，还怕它个小奥？”
加菲猫：“你可别，新冠专治各种不服！”
嘴硬的辉哥，第二天就被彻底打趴下了，高烧四十度，抖如筛糠，把衣服棉被全盖身上了也仿佛光身子站在野地里。
猫猫的电话进来时，他正抱着被子瑟瑟发抖，本不想接，又怕猫猫伤心，接，又怕猫猫担心。
接吧！
毛菲菲一听辉哥高烧四十度还在宿舍硬扛，又气又疼，气辉哥不懂得照顾自己，疼辉哥一个人在外面没人照顾，恨不得插个翅膀飞过去带辉哥去医院。
“你给你同事或者老板打电话，这个情况不能再拖了，听见没？”
“高烧四十度不采取措施会出人命的，辉哥你听话。”
“我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被高烧打倒。”辉哥一边抖一边嘴硬。
“你还犟！听话，打个电话，让人带你去医院，或者买药来也行。”
“你不是说要照顾我的？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我？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跟你在一起？”
“辉哥，乖，去医院打上一针就好了。”
毛菲菲是真急了，这个男人咋这么执拗呢？有人就是发烧不去医院，在家硬扛，硬生生把自己扛死了！
陈皓辉听猫猫急得腔调都变了，想起她生病时自己的担心，知道让猫猫放心的唯一办法，就是赶快好起来。
“好，我打电话。”
去医院，打退烧针，开口服药，到了晚上，烧退了，人又生龙活虎了，又可以嘚瑟了。
嘚瑟了没一天，各种症状咔咔砸了过来。
鼻涕不停流，喉咙疼似刀割，眼睛一直流泪睁不开，手没劲，连手机都拿不住。
但幸好，药是对症的，虽然缓慢，但也在慢慢好转。
千辛万苦中，当两人的身体都恢复得差不多，春节就要来了。
陈皓辉自然要回老家过年，他心里有个担心，猫猫家的那个人，是不是也要回来？到时候，猫猫肯定就顾不上他了。
一想到整个春节期间都不能跟猫猫打电话，陈皓辉心里就空落落的，一想到另外一个男人要每天睡在猫猫身边，他就妒火中烧。
那是他的猫猫！
可是，他能怎么办……
终于，这一天，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猫猫，他回来过年吗？”
猫猫沉默。
陈皓辉心有点慌，这是说错话了？
加菲猫：“不回来。”
不回来？陈皓辉一时说不清自己的心情，过年都不回来，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忙？他怎么能把猫猫放在家里这么冷落？
但另一方面，他想到依然可以跟猫猫联系，却又有一点窃喜。可又觉得不应该，很快就把情绪压了下去。
辉哥：“猫猫，过年都不回来，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辉哥：“如果他待你不好，或者你被人欺负了，你跟我说，我一定去接你回家，回咱俩的家。”
加菲猫：“说什么傻话。”
辉哥：“真的猫猫，我不想我心爱的猫猫被人看轻被人冷落，他不知道疼，我来疼！”
毛菲菲的泪水，忽然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多么好听的情话，她的辉哥，就会哄她开心。
“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毛菲菲一句话，犹如扔下一颗闷雷，把陈皓辉炸懵了圈。
永远不会回来了是什么意思？他想问，却又不敢问。
而毛菲菲，话题既已打开，也就不想再隐瞒，断断续续叙述起自己那不堪的往事。
“这个王八蛋！”陈皓辉越听心越疼，他的猫猫，他那么善解人意的猫猫，竟然受了这么多苦，那个混蛋，不配为人！
对对，他已经不是人了！
可是，凭什么那个男人造的孽，要让猫猫来受苦？还要赡养那个混蛋的妈妈，他的猫猫，是多么善良多么伟大！
陈皓辉多想真真切切地把猫猫抱在怀里，吻去她脸上的泪痕，抚去她心里的哀伤，好好疼她爱她……
“猫猫，你受苦了。你等我，等我安排好了，就接你回我们的家。”
这，算是爱的宣言吧，他的猫猫，他来疼。
虽然他知道，过程或许会很难，没关系，他会努力争取，猫猫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六、奔赴
1
当网络里的爱恨纠葛与现实相纠缠，会发生什么？
毛菲菲一直自认是一个理智的游戏者，她云淡风轻，冷眼旁观，看着芸芸众生在网络中释放着那现实中不敢或者不能释放的劣根性。
劈腿、谩骂、一人饰演多角色、男扮女角骗财骗色、嘴嗨、频繁换“伴侣”、与多人暧昧不清……更不用说什么杀人越货，烧杀抢掠这种常规的游戏规则。
总有人对于她的较真回敬一句“至于么，游戏而已”，她冷冷不语，游戏里才能见人性呢，你在游戏里的一言一行，充分暴露了你的人品。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游戏里，对一个陌生男人真的动了感情。
“你疯了。”毛菲菲不止一次对自己说。
可是，那网线两端的朝夕相伴，那深夜的喃喃低语，那一声声想念和睡前的晚安，都让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是有多缺爱，才会把感情寄托在一个遥不可及的人身上？
她一边对自己跟辉哥越来越亲密的互动感到惶恐，一边却又沉醉不已。
那些绵绵情话，那些深情爱恋，那早上的问候，晚上的“亲吻”，都如同冬日里的暖阳，让她觉得温暖。
尤其是这一天，辉哥知道她的真实情况，并没有对她退避三舍，而是说出让她跟他回家的话时，她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网络里的情爱，如何可以当得真？隔着重重滤镜，谁又是真实的自己了？
毛菲菲深知，辉哥想象中的自己，必然不是现实中真实的自己，而自己印象中的辉哥，又怎可能是真实的辉哥？
从游戏奔向现实，怕是痴人说梦吧？
腊月二十三，北方的小年。
毛菲菲白天忙活着打扫卫生，准备辞灶事宜，晚上一边看小年晚会，一边心里牵挂着返家途中的辉哥。
这个傻男人自己主动揽下了晚上开车的差事，他忘了自己身体尚未痊愈吗？他忘了自己现在开车久了眼睛会酸痛流泪吗？
她忙活一会儿，就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消息，想主动联系，又怕辉哥正在开车，万一影响到他怎么办？
幸好，辉哥知道他的担心，抽空给她发了几条消息，跟她汇报行程。
晚上临睡前，没有了辉哥的例行晚安，毛菲菲竟然有些许失落，她知道辉哥正在开车，可是不知道是因为思念还是担心，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看小说，刷游戏，听音乐，各种折腾以后，她放弃了睡眠。
凌晨两点半，终于有了辉哥的消息。
辉哥：“辉哥很好，到四川了，找了家酒店先休息一下，吃不消了，眼睛疼，耳鸣。”
辉哥：“不用担心，只是刚从高原下来的反应，缓一下就好了。”
毛菲菲一颗心，也不知道该放下还是继续牵挂，她没有出过远门，不知道这种身体反应的痛苦有多大 ，想回个消息，又怕辉哥怪她这么晚不睡觉，不回，又不甘心。
终于还是没忍住，回了两个抱抱的表情。
“我的天哪，我的猫猫怎么还没睡。”
“想辉哥，担心辉哥，睡不着。”毛菲菲还是选择说出心里话。
“乖，没事的，我睡一觉就好了，明天上午我也不开车。”
“宝贝快睡觉，到辉哥怀里来。”
“好，辉哥累了，快睡吧。”
“嗯嗯，猫猫媳妇儿晚安。”
放下手机的陈皓辉，因为太过疲累，迅速进入梦乡，而毛菲菲却辗转难安，她开始郑重考虑辉哥说的奔现问题。
毛菲菲在做梦。
梦里，她在前面走，辉哥在后面跟，一直离得不远不近，有点护送她回家的意思。
刚下过雨，道路泥泞，实在难行，很多地段她都需要手脚并用才能过去，但鉴于前后都有人，她能看见辉哥想帮忙却又帮不了的无奈表情。
更不可思议的 ，这一路，她遇到的都是自己的亲朋，每个人都对她露出关心而担忧的表情。
终于快到家了，她绕了一个远路，想从庄稼地那边穿过去，那儿没人，没准可以跟辉哥说几句话。
拐个弯，终于没人了，毛菲菲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身后很快就出现了辉哥的身影。
她停下脚步等辉哥，却赫然发现，自己妈妈不知怎的出现在前方……
梦里，毛菲菲真真切切看到了辉哥复杂的表情：有无奈，有痛苦，有抓狂，有不甘，有疼惜，有依依不舍……
黑夜里，毛菲菲两行泪珠儿悄悄滚落，打湿了枕巾。
毛菲菲知道，这是梦由心生，她刚动了要跟辉哥奔现的心思，所有的人都在梦里来阻止他们了。
一个千里之外素未蒙面的男人，这事搁谁都会觉得不靠谱吧，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有姐妹遇到这样的事，她毛菲菲想必也会投反对票。
是她被辉哥迷了心窍吗？为什么一想起以后不能跟他在一起，心就那么那么痛呢……
2
毛菲菲的春节过得并不孤单。
娘家离得近，父母哥嫂疼她，所以包揽了准备年货的活，知道她们婆媳两个过年冷清，又打发家里两个孩子过去陪伴。
毛菲菲的这一对侄儿侄女是龙凤胎，特别讨人喜欢，姑姑奶奶喊得欢，眼里有活嘴巴抹蜜，把老太太逗得一天到晚乐呵呵的。
毛菲菲感激哥嫂，所以待两个孩子也绝对错不了，早早准备好了新衣和大大的过年红包，还一人给买了一套学习用具和玩具。
只是，因为俩孩子执意跟自己睡，每天晚上跟辉哥的例行电话是没法打了，只能打字。听不到辉哥的声音，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好像辉哥离她远了好多。
而辉哥，回家以后时间也不由自己支配了，两个人的联系断断续续，竟然出现了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毛菲菲每每想到辉哥说的“等我，我去接你回家”，心就揪得疼，她和辉哥之间，隔得何止万水千山？
辉哥现在疼她，不计较他们离得远，不计较她比他大，不计较她结过婚，甚至不计较她要带着前婆婆，可是，以后呢？辉哥父母呢？
婚姻不是谈恋爱，婚姻也从来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毛菲菲一夜又一夜失眠，她感情上已经离不开辉哥，可理智上，又知道前面是一条很难跨越的鸿沟。
但，她现在能做的只能是静静等待，若辉哥有心，自然会去争取，若他家人坚决不同意，是继续保持“网络夫妻”的状态，还是彼此各自安好，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毛菲菲再一次为自己的无能为力生出一种绝望，为什么她的命运，总要掌握在别人手中？
不负毛菲菲所望，陈皓辉此时正在跟家里对抗。
春节季＝催婚季，在他们老家，他这个年龄已经是妥妥的大龄剩男，他的发小，好多都已经是俩孩子的爹了。
一回来，父母大人就告诉他安排了哪家的姑娘相亲，如何优秀，如何懂持家，如何适合做媳妇儿。
他沉默不言，在没有太大把握之前，他不想过早把他和猫猫的事告诉父母。
可他的沉默在爸妈面前成了默许，春节期间一场又一场打着走亲访友为名的相亲宴，让他苦不堪言。
这个太矮了，那个太丑了，那个，连个工作都没有，娶回来就管生娃？
他的拒绝理由从不重样，把爸妈气够呛，同时也惹恼了一干亲戚。
“你到底想找个啥样的！”陈爸爸终于忍无可忍拍起了桌子。
“你们别操心了，我有喜欢的人了。”陈皓辉终于决定还是直言相告，不不，先说一半，以后再慢慢做爸妈工作。
一旁的陈妈妈一听，立马凑了过来：“真的？哪儿的姑娘啊？你别是选了个云南妹子吧？”
“不是，咱北边的姑娘。”陈皓辉尽量表现的云淡风轻：“不过，就怕是我一厢情愿，人家怎么打算的，我还不知道呢。”
“啥？剃头挑子一头热啊？那你折腾个什么劲！”陈爸爸一听又急眼了。
陈皓辉继续假装淡定：“毕竟谈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啊！现在我俩确实挺好的，她待我也好，很疼我，知冷知热的，但真要谈婚论嫁，人家肯定也是要慎重考虑一下啊！”
陈妈妈给陈爸爸一个白眼，把儿子拉过来，问到：“那姑娘哪儿的啊？干啥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哎呀妈，这事你就先别操心了，等人家愿意嫁给我再说吧！”陈皓辉假装不耐烦，一甩手回了卧室，留下陈家爸妈面面相觑。
在爸妈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联合进攻下，陈皓辉终究还是断断续续吐露了部分毛菲菲的信息：比我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这个不是问题；家是隔壁省的，现在交通方便，距离不是问题。再说我以后在哪发展还不好说呢，以后去她那边也不一定；她是自己开店的，手艺人，不愁没饭吃，当然你儿子也不是靠女人养家的主；长得嘛，情人眼里出西施，那我肯定看觉着好看啊！个头一米六五以上，你们不用担心下一代基因……
很显然，陈爸爸陈妈妈对毛菲菲的条件不是很满意：三岁的年龄差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离得远，以后探亲要来回奔波，而且不知根不知底的；会手艺是个加分项，个头嘛也可以，至于模样，儿子能看上，肯定也不能有多丑……
最主要的是这女的人品怎么样呢？要个相片这臭小子还不给。哎～不对，离这么远他们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自然难不倒陈皓辉，爸妈可能问的问题他都考虑过，张口就来：“我同学介绍的，那是他们家亲戚。”
陈家爸妈多少有点放心，同学家亲戚，也不算一点底都不知道。唉，现在当家长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孩子的婚姻大事，咱做不来主啊！还是看看再说吧，现在不还只是谈着么！
不对不对，离这么远，那肯定没见过啊！这咋谈？天天抱着手机谈？
陈皓辉一脸不耐烦：“妈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能不能别拿你那套老思想来要求我！抱着手机谈怎么了，我倒是想跑她家去谈呢，人家现在这不是还没答应让我上门么？也就你拿你儿子当香饽饽！出去看看我这样的一抓一大把，有人跟我你就知足吧！”
“哎，你……你这熊孩子，我儿子哪里不好了？她嫌弃你了？”当妈的一听就不乐意了。
“你想哪儿去了，她怎么会嫌弃我，在她心里我金不换！但是要谈婚论嫁，你能想这么多，人家爸妈想得不是比你更多！”
陈妈妈一想，是啊，他们娶媳妇都各种掂量，人家嫁闺女，那肯定顾虑会更多，慎重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罢罢罢，儿孙自有儿孙福，走一步看一步吧！
陈皓辉算是暂时有惊无险过关了！
3
毛菲菲并没有把自己跟辉哥的事告诉家人。在她看来，万里长征还没有踏出第一步，现在提，没有一点意义。
但是，她忘了家里住了两个鬼灵精怪的小朋友，她没事就抱着手机发呆，晚上不睡觉在那打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都让她那宝贝侄子侄女回家汇报了一遍。
毛妈妈一听，第一反应就是这孩子可能恋爱了。
毛妈妈心疼女儿啊，她的婚事，当初算是双方家长敲定的，两位妈妈关系好，自然想亲上加亲，平时看着那孩子也不错，谁知道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做出那天理不容的事情来。
虽说他那结局是咎由自取，可没了的人解脱了，受苦的还不是自己闺女？现在拖着个痴傻的婆婆，哪个条件好的人家不望而生畏？
现在，如果闺女真有了喜欢的人，对方要是也能接受她这个条件，那真是一件大喜事呢。
瞅了个机会，毛妈妈拉着闺女的手谈了一次心。毛菲菲没想到这么快秘密就被发现，可她又不好如实把辉哥的事合盘托出，毕竟，上一代人还是比较保守的，对于这种网络上认识的人，多数都持排斥态度。
她的策略跟辉哥不约而同的同步：只挑能说的说。
朋友介绍的，男方比她小三岁；家乡是临省，现在在南方发展，是工程负责人；没有婚史，谈过女朋友，分手了；知道她的婚姻状况，也知道她一直陪着前婆婆一起生活，没有觉得是累赘，反而觉得她挺不容易的……
毛妈妈听了，心中欣慰，但却更加担心，女儿的情况，周边合适的人家提过不止一个，都因为要养她婆婆打了退堂鼓，这个外地小伙儿，莫不是有什么别的问题？
毛菲菲摇头，告诉妈妈：“以后怎么样还不知道呢，我自己知道很难，他家里人现在还不知道我俩的事，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抛下我婆婆的。他爸妈那一关肯定不好过，所以，我也没敢抱什么希望，先这样吧，能往前走就走，不能走，有个人曾经对我好，我也知足了。”
毛妈妈摩挲着女儿的手，她的女儿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么，就让她自己决定吧，只要女儿好好的，她这个当妈的，怎么都支持。
春节过完了，每个人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轨。
陈皓辉回工地继续他的工程，毛菲菲开继续开店，梁妈妈一如既往地黏着自己的儿媳妇，游戏里，该杀人的继续杀人，该骂街的继续骂街。
而陈浩辉和毛菲菲的江湖侠侣生活，也在时而甜蜜时而别扭中幸福地进行着。
毛菲菲发现，她每次生辉哥的气，都会很快和好，每次都是本来很气很伤心，辉哥发来一连串认错消息，很快就把她哄好了。
虽然知道他这是一种手段，可她就是很受用，从来没有男人这么在意她，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么疼她宠她，甜言蜜语又怎样呢，她不是也天天甜言蜜语哄辉哥么？辉哥总说她一张小嘴哄死人不偿命 。
毛菲菲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自己，她只有跟辉哥在一起才是这样的，以前的时候，现实生活中也好，网络上也罢，她一直都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
原来，一个人是真的可以被改变呢。
这样的改变，她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她只知道，她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她感觉很幸福。
“猫猫，你给我个地址好不好？我要送你个生日礼物。”
毛菲菲看着这条消息发呆，辉哥已经不是第一次问她要地址了，过年的时候说要送她个新年礼物，情人节的时候说送她情人节礼物，她都拒绝了，说不想让辉哥花钱，还把辉哥惹得好伤心，说猫猫拿他当外人。
生日是大日子呢……辉哥会送她什么礼物？还真想不出来。
那，要不要把地址给他？
他们“谈恋爱”也已经小半年了，虽然最近一直没提奔现的事，但她知道，那一定是辉哥还没做好家里人的工作。
她不急，也理解辉哥家里人，自己的情况确实匹配不上辉哥。
只是，辉哥从来不许她这么想，他总说，他的猫猫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除了猫猫，他谁都不要。
你为啥总这么会说话呢？你为啥总是这么会哄我开心呢？你不知道情话有毒，听多了就成了慢性自杀吗？
辉哥：“好猫猫，你就给我地址嘛，我答应你，不买贵的东西。”
怔忡间，辉哥的消息又来了。
唉，要不，给他吧，自己不也是好几次想要给辉哥买礼物么，辉哥说，猫猫都不要他的礼物，他更不能要猫猫的礼物，一直在拒绝。
感情是一种相互的付出呢，她不能总拒绝辉哥的感情啊！
“好。”毛菲菲回复道。
4
毛菲菲生日是农历三月初六，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
辉哥对于他选的礼物一直不肯透露半分，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肯定是个惊喜。
会是什么呢？衣服？辉哥也不知道自己穿多大号的衣服啊！化妆品？她说过自己天天素面朝天的；首饰？不可能不可能，那太贵重了。
毛菲菲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任凭她撒娇打滚卖萌各项招数都使出来，辉哥这次愣是不为所动。
明天就是生日了，可是礼物还没有来。
那期待的心，一时也不肯停歇，连夜间做梦都在拆礼物，可每次都是在包装即将打开的瞬间醒来。
初六一早，妈妈打电话来，喊她中午带着婆婆回娘家吃饭，给她庆生。
“孩生日，娘苦日”。她的生日，是妈妈的受难日呢，她没能帮妈妈做什么，却要妈妈一直为她操心，想来，她真是不孝。
今天都正日子了，辉哥的礼物，怎么还没到呢？这家伙，物流单号也不肯告诉她，搞得这么神秘，害她一天天心神难安，真是服了。
毛菲菲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手底忙个不停，现在正值换季，她手头活有点多，得抓紧忙活。
瞅一眼门口，梁妈妈正坐在她的专属宝座上玩布头，嘴里咿咿呀呀唱着她听不懂的歌词。
“这样不知愁苦地过下去，也挺好的。”毛菲菲心里感叹。
那咿咿呀呀声忽然停了，这是有顾客来了么？还是熟客？
这梁妈妈，熟客来了，她会笑眯眯跟人家打招呼，生客来了，对人家不理不睬。
最开始发现这个规律的时候，毛菲菲很是震惊，她的梁妈妈，脑子比她以为的清楚得多呢。
会是谁呢？
毛菲菲停下手里的活计，看向门口。
5
陈皓辉看着猫猫发给他的地址，嘴角上扬，弧出一个微笑。
他家猫猫的生日，是他们认识以来的第一个生日，一定要重视，所以，送的礼物，自然也要用心。
那可爱的惹人疼的猫猫，那坚强却又脆弱的猫猫，那对他充满浓情爱意却又缺乏安全感的猫猫，让他一想起来，心就胀得满满的。
他要把她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不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他知道，前路艰难，他也知道，异地不易，但事在人为，只要他们彼此有情，只要他们心中有爱，一切，都不是问题。
他不可以没有猫猫，承蒙猫猫不弃，他定然前去奔赴。
只是不知道猫猫看到这份礼物，会是怎样的心情呢？惊喜？还是惊吓？
阳春三月的明媚阳光下，陈皓辉细细辨认着那些店面，想象着猫猫现在的情形。
她是在听着音乐做事，还是在跟顾客寒暄？或者，只是在陪着她的婆婆晒太阳？
“菲菲布艺”，就是这里了。
店门口的玉兰树下，一位老太太坐在藤椅上低头把玩着什么，斑驳的阳光透过树隙，撒在她的身上，而树上紫色的玉兰花开得正艳，它们努力绽放，蓬勃着自己奔放的青春。
老太太听见他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停止了嘴里哼着的歌谣，抬起头，用浑浊却又单纯的眼神望着他。
陈皓辉从来不知道，这样截然相反的两种眼神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而且毫不违和。
他将食指竖起放在唇边，发出“嘘”的一声，而老太太居然很自然地配合着做了同样的动作，并且笑眯眯地扭头瞅了瞅店内。
毛菲菲缓缓走出门口，玉兰树下那挺拔魁梧的身影，让她恍若梦中，这是她的辉哥吗？
恍惚间，一双手被轻轻握住，是那么宽厚而又温暖的手掌啊，不经意间，幸福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一阵春风吹过，树上的玉兰花随风起舞，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余生很长，只要彼此有爱，鲜花必将时时盛开。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