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侄子来家里玩，非常自来熟地去书房翻我的书看。这次翻出来的是一本《悟空传》。
我一边例行公事地叮嘱他不许弄坏封套不许弄皱书页，一边却走了神，想起了这本书曾带给我的心灵震荡。
其实我与这本书邂逅得相当晚。可经典毕竟是经典，而且那股子逆天改运的中二气质相当契合我当时初上大学的豪迈气概。因而那时我最喜欢的句子，当然是那段荡气回肠的豪言：“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还有那句只能用惊艳来形容的描述：“那一刻被电光照亮的他的身姿，千万年后仍凝固在传说之中。”
大抵中二时期的少年少女，总是青睐于天啊地啊众生啊传说啊这些波澜壮阔自带回音的词，恨不得把每一天都过得掷地有声。那时的我，还会咬牙切齿地对自己说：“千万、千万不要成为那种无聊的大人啊。”
转眼已经过去了近五年。这五年里，我出国念书，拎过40kg的行李上下几层楼，考试周在自习室一呆就是几天几夜，学会了一个人淡定地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背个包就能去一个陌生的国家，也初初见识了冷峻社会的一角，正胆战心惊地准备从青春里毕业，成为一个要为自己负责的真正的大人了。
去年无意中在youtube首页看到了中国好歌曲的推送。本来对这个节目没兴趣的，却因为瞥见了《悟空》这个曲名而点了进去。完全惊艳。分分钟忆起了《悟空传》。可如今的我，已经不再会为“踏碎凌霄放肆桀骜”而激动，反而被“回头无岸”四个字震得心神巨荡——《悟空传》，《西游记》，本都是一场走投无路的悲剧。
于是再回头看今何在的自序《在路上》，字字都有着千钧的重量，沉沉压在我心上。他说，我们永远在计算成败、取舍与得失，却没有人能找到正确答案。他又说，别人的答案不是你的答案，如果有人要拿答案灌输给你，那不是为了让你聪明，更可能是想让你变傻。他还说，人生最有价值的时刻，不是最后的功成名就，而是对未来正充满期待与不安之时。
其实，道理都是朴素而普世的。张晓风在散文《只因为年轻啊》里写道：“生命是一桩太好的东西，好到无论你选择什么方式度过，都像是一种浪费。”以前我喜欢笛安的《西决》，对她在结尾写的一句话印象深刻：“最珍贵的力量只能用来浪费。不是浪费在这件事情上，就是浪费在那件事情上。”蝴蝶蓝在《全职高手》里也借叶修之口隐喻：“未出手的技能，才是最可怕的技能。”这些大抵都是同样一个道理。然而只因为年轻啊，只因为年轻啊，当时竟不能懂。慢慢的，慢慢的，才开始品出其中滋味来。毕竟，读过再多的道理，也未必能过好这一生。
然而终究是不再那么害怕眼下的迷茫了，也不再暗暗期待谁能指引我一直前行。身处人生的十字路口，喜欢的事情不敢做，不喜欢的事情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觉得自己简直不能更废柴，连一点点理想也都是不能承受之重。可毕竟，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对不对？感动过的故事，看过的书，听过的歌，都在心底渗出一丝丝柔韧的力量，教我面对沉重的现实，能将稚嫩的肩背挺得直一些，再直一些。
去年夏天去看《大圣归来》的时候，大圣那烈焰般赤灼的斗篷抖开那一刻，我的热泪近乎虔诚。或许我的人生终究如芸芸众生一般缺了点轰轰烈烈，但我永远是自己的主角，我想做我自己的悟空，我也想谱写一段将来能令自己热泪盈眶的传奇。
怎能忘了西游，怎能忘了悟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