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过尽
途经了多少烟雨婉转的小镇
明月何时照我归故里
执黎是个浪子。不是总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执黎却偏要反驳到“我家是城里首富,又不缺那劳什子的金子,要我回头做甚?”
执老爷每每听到自家的儿子说这话,偏又无法反驳。毕竟自己家是真的有钱,就算执黎这辈子都这么孟浪下去,执家也是养的起的。
走马,遛鸟,逛青楼,是执黎一天的日常。青楼的妈妈一见到执黎,就像见到自己的老子娘一样,笑的只见眉毛不见眼睛。谁让人家执大少爷每次出手都那么阔绰呢。
执黎每天一到青楼,必有一大堆的莺莺燕燕围身上来。个个都生怕自己跑慢了一步,错过了金主。青楼的姑娘哪个不知道,这执家的大少爷是个没心计的,好伺候,给的赏银又多。
“执少爷,你究竟喜不喜欢人家?”花魁半倚在执黎的身上,一双藕臂环住执黎,娇滴滴地问道。
“萧萧姑娘有闭月羞花之貌,又弹的一手好琵琶,执又岂有不喜之理。”
花魁听闻此言,自知是讨好敷衍之言,却还是低头在执黎的胸前轻声笑了笑。
执黎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一丝丝苦意在口腔中漫延开来。执黎身边最不缺女人,对女人的态度,无非就是从一个怀抱到另一个怀抱。有不少女人问过执黎这个问题,偏偏自己最爱的女人,从来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也是,有哪个女子会真正看上一个终日走马斗鸡的纨绔子弟呢。
谁也不知道,执黎正真喜欢的是明镜堂夫子的闺女,慕容茗。
小时候,执黎在明镜堂学习时,见过慕容茗,那个时候的慕容茗娇娇软软的,就像是一个小包子,终日跟在执黎的身后,甩也甩不掉。
再后来,执黎也习惯了身后有慕容茗的日子。一日不见她,执黎便觉得这一天是不完整的,那个时候的执黎以为那种感觉是习惯。直到后来,慕容茗和夫子一起离开小城的时候,执黎的心酸酸的,就像自己最喜爱的泥人被别人抢走了一般,只是那时候的执黎并不理解那种感觉究竟叫什么。
再次见到慕容茗,是在十多年之后。执黎变成了众所周知的浪子。那天在集市上,执黎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浑身上下,散发出书卷气的女孩,那似曾相识的眉眼,另执黎心头一颤。
“小包子”
执黎伸手就要去拥抱眼前的女孩。
“公子,请自重”
慕容茗的眼神中散发出的冷意与厌恶,令执黎停止了动作。
“唉唉,那不是执家大少爷吗”
“哟,这执家大少爷又要当街调戏姑娘了”
“这执家的大少爷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浪子”
慕容茗漠然地看了一眼执黎,从他身边走过。
“今日相见,师兄你不在是当年的你,我亦不再是当年的我了”
这句话,是慕容茗经过执黎身边时,轻声说出的。
那天回到家,执黎想,如果我还是当年的我,小包子还会是当年的小包子吗。
可惜,没有了如果。浪子回头换不来千金,就算换来了千金,也解决不了执家当前的危机。
执老爷出海做买卖的船遇到了海难 不幸身亡了,执夫人闻此噩耗,当场便吐了血,不出几日便随执老爷去了。而执家的家产,却全全落入了管家的手里。
一瞬间,执黎失去了双亲,失去了家,被人赶出了执府。往日里跟在自己身后的好哥们每一个肯站出来帮助自己的,所谓的兄弟,竟是这样。
恍恍惚惚地,执黎走到了护城河边。
一艘乌篷船停靠在岸边。船上的老叟抽着旱烟,看了看执黎。
“小伙子,都一个时辰了,你要是想要跳河,便赶紧跳,你如是不想,便赶紧回家去吧。”
执黎,看了一眼老叟,翻身下船。递给老叟一个钱袋。那是一个小孩给他的,那小孩说,是一个漂亮的大姐姐拖他给执黎的。
“这是我所有的家当,都给你了,只求你,不要赶我下这船。”
“你想跟我学撑船?”
“是”
“小伙子,我劝你想清楚。撑了船,大半辈子便走在水上,陆上便难上去了。可舍得”
“舍得”
“那好 ,你便留下吧。”老叟也不跟他客气,拿了钱袋。“对了 你叫什么”
“执离。生离死别的离。”
乌篷小舟摇摇曳曳地,伴随着笛声,驶向了远方。
执离撑着小船,跟着老叟走过了一坐坐烟雨婉转的小镇。有时船薄在近岸,能听见岸上行人软语,说着张家长李家短,说着痴男怨女的纠缠,说着对江南春风满园的向往。
“小离啊,好像岸上在做社戏,去看看”老叟抽着旱烟问执离。
“不去,都是假的。这戏唱来唱去都一个样。从来没有故事,从开始到结尾都是幸福的。”
老叟抽了口烟,接着问道
“下次,要不去江南瞧瞧,听闻那可是个好地方。”
“随便吧”执离心想:都说江南是个好地方,这个中的悲欢离合又有谁能真正的了解。
执离又撑起了小船,由西往东去往另一个舶岸,一路上尽是陌生的山川。许是觉得寂寞了,执离唱起了在家时执夫人经常唱的那曲乡谣。
渐渐的,又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执离望着那一轮明月,只觉得那月光分外地寒冷。困意袭来,执离悠悠地做起了梦。梦里,有被酒香浸过的青砖,有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父母,还有那个自己喜欢的女孩。
月光洒在江中的那一艘小船上。
“明月何时照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