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打来电话,今年家里的红薯长得好,抽空回家尝一尝。
我老家在赣东北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土壤肥沃,盛产红薯。每年深秋季节,家家户户能收上几箩筐的红薯。这些宝贝疙瘩,模样不咋地,但内涵丰富,特实在。
记忆中,霜降过后的红薯味最好,嚼劲足、有甜味。这份儿时独有的口粮,我一直情有独钟。
刚出土的红薯派上用场多,做红薯稀饭、素炒红薯丝,还有铁锅焖红薯、土灶煨红薯,各式各味的“红薯套餐”过后,剩下更多的可以用来磨薯粉,小部分留给来年做种子。
在众多“红薯套餐”之中,我心心念念的还是煨红薯,这地道的“土菜”不仅口有余香,还有自己回不去的快乐童年。
煨红薯,操作起来也简单。在柴火正旺的土灶里,丢两个“疙瘩”,煨上半小时就行。
上小学那会,我和二哥嘴馋的厉害,母亲总会变戏法似的想办法满足我们。
村小学离家不远,走上两三分钟就能到达。每天中午烧饭时,母亲总会煨上几个红薯,留给我和二哥下午课间休息时溜回家享用。
煨红薯不怎么费柴火,也不耽误家务活。母亲赶在往土灶添柴的功夫,朝灶膛内扔两个中不溜秋的红薯,便回到灶台边忙活。
待几盘热菜炒好,也就半小时左右,她又回到灶膛边,用火铲将熟透的红薯取出来。
煨好的红薯,表面一层黑炭,难登大雅之堂。但透过那一团黑炭,却是满嘴的清香与甜美。母亲将煨红薯放在灶边上,凉上一阵,最后还不忘嘱咐一番。
煨红薯看来真简单,年幼的我跃跃欲试,母亲也没有阻拦。取红薯时,我特意挑上两个大块头,心想母亲每次都拿个头小的,还真是小气。
往灶膛里扔红薯之前,我特意放母亲面前晃了晃,满心的炫耀。母亲忙个不停,没空搭理。
因为头一回煨红薯,自己格外上心。往常在母亲忙活做饭时,都躲在外面疯玩,这回却收了心。
我蹲在灶台边上,眼睛直盯着灶膛里通红的火炭。瞅着红薯躺着一动不动,老担心煨不熟,我时不时就用火铲搅动一下。
这会把母亲惹急了,臭小子,灶膛里的火都让你搅灭了,瞎捣蛋!
我嘿嘿发笑,煨红薯多重要,烧柴火我才不管呢!
好不容易熬过半个钟头,我心里猴急的不行。低声问母亲,能煨熟吗?母亲笑而不答。
大块头红薯已经煨成了两个黑炭,我终究忍不住将它们请出了灶膛。
面对黑乎乎的疙瘩,我无从下手,心里却乐开了花。红薯冒着热气,我居然都不怕烫手。母亲朝我挤挤眼,到底熟了没?
用手捏捏,四周是软的,我感觉是煨熟了。母亲走过来,摸了摸,她摇摇头,没熟透。
我不信,掰开来一看,红薯的中央有硬块,果真没熟透。
我问母亲,煨红薯时间不短啊?怎么没熟透呢?
臭小子,你今天挑的红薯个大,虽然煨的时间不比平时少,但个头大不容易熟!
原来是这样,煨红薯不挑大的,还真不是母亲小气。
既然大红薯不容易熟透,那煨小的总可以吧!还真别说,后来我又上手了几次,结果闹出不少笑话。
躲在土灶边煨红薯,我不再猴急。瞅着灶膛火正旺时,果断扔进几个小"疙瘩",我也不再去搅动炉火,而是溜出家门玩去了。
当母亲喊着回家吃饭时,满头大汗的我才想起灶膛内还有煨红薯。结果可想而知,小红薯直接煨成了小木炭。我满脸沮丧,母亲凑过来说,别泄气,男子汉嘛,自己做的事情就要负责到底哦!
土灶台煨红薯接连失利,我却越挫越勇,当然主要的原因,还是经不住香喷喷的美食诱惑。
这一次,我把煨红薯的场地移到了空旷的田野。
约上几个放牛的小伙伴,我悄悄往兜里揣上一盒火柴,正努力实现着心中的美好。
老家在水库坝边上有一块自留地,那年种的红薯长势喜人。
我和伙伴们把牛放水库坝上吃草,一伙人迅速溜进了老家的红薯地。
人多力量大,没有锄头工具,靠着几双小手连拽带扒,不一会就刨出好些拳头大小的红薯。好家伙,这带泥的"疙瘩"就是好。
我们寻了一块空地,捡来一些干柴,点上火。瞅着火炭积上了一些,大伙赶紧一个个往里面放红薯,柴火添了又添,生怕一熄火,红薯会煨不熟。
我自认为有过煨红薯的经历,同时又是东道主,一切当然都得听自己的安排。
小伙伴们格外的兴奋,围在柴火堆边上容光焕发,两眼放光。特别是阿布和狗蛋两兄弟,眼睛直勾勾盯着柴火,嘴角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没我的指令,大伙不敢冒然出手。看看柴火烧的差不多,时间也不短了,我吩咐伙伴们做好分享果实的最后准备。
大家一人拿一根小木柴,在柴火堆不停的翻动。黑乎乎的煨红薯挤在一起,依然带着泥疙瘩的芳香。
望着胜利的果实,小伙伴们终于忍不住了。冒着香气的红薯虽然烫手,但相比馋人的美味,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们吃着飘香的煨红薯,相互逗趣在一起,开心的不要不要的。
狗蛋,你的嘴巴怎么黑乎乎的?哈哈!你也一样,鼻子和脸都有几坨黑,快成大花脸了。
哈哈,哈哈哈,大伙笑闹成一团。深秋的田野上,同伴们的欢声笑语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