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馨之
不知道我有多久已没提笔写过东西了。或许因为忙乱,或许因为懒惰,或许因为太多主观上的种种原因,总而言之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心不静……
今天随口和一个同伴聊起有关童年,让我想起一件颇有趣味的童年往事……
记得那年我还不满十岁,是在一个炎炎夏日。一秒钟前还烈日灼心地让人透不过气的天在下一秒钟就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这个季节的天气就像女人的心情说变就变,真是琢磨不透,该死的鬼天气。
只记得当时村庄上上下下的大人们都忙乱成一锅粥,似乎都与这突如其来的暴风争分夺秒地抢夺着什么。
年轻力壮的男人们在庄家地里手忙脚乱地捆绑着麦秸,有的也从地里大呼小叫地指教腿脚利索地赶快回禾场上收拾嗮着的农副产品,少有几家的妇女娃娃们慌里慌张地收取晾在院子里的衣服和被子,笨手笨脚的孩子一不小心扯断晾衣绳将自己压在厚厚的被子下面吱哩哇啦的喊叫,那笨家伙不但没赢得同情与慰籍反而赢得一顿毒打或臭骂,放羊汉也是赶着鸡,狗,羊,猪一股脑儿骂骂咧咧地将这些畜牲硬往圈里推搡,还有一个掉了牙的老太爷站在半山腰的家门口在拼了老命的喊他的孙子回家,也有我们的家人扯着脖子在喊叫着我们,但我们都装作听不见……
那是因为我们正在研究一项大发现:分别有小大人,鼻涕虫,大屁蹲还有贼娃子。我们正顶着暴风雨来临前的狂风纹丝不动地趴在路边观看一个诺大的蚁穴洞。我们的这种架势有种电视上演的抗战小英雄的感觉,先是赳赳气昂昂的排列着队伍站成一排排,接着就是全体卧倒匍匐前进眼睛咕噜噜地跟随蚁队聚精会神地观望,这是一支队伍壮大的蚂蚁正在有条不紊的搬家,我们也都好奇不知道蚂蚁们在赶下雨前都要将家搬到哪里去……
我们真被眼前的壮观场景惊呆了。像这样庞大的一支搬家蚁队,我们可是从来都没见过,这还真是一个天大的发现,当时我们都长大了小嘴巴不停地嚷嚷并各抒己见,贼娃子说:“我滴妈呀,这么多蚂蚁呀,它们这是要去哪呢?”外号叫他贼娃子,是因为他总爱偷吃各类鸟蛋。 这时,大屁蹲撅着比磨盘还大的屁股爬在地上像失去了平衡起不来,肉墩墩的半个脸塌陷在汤土里说:“看这么多蚂蚁,肯定是要搬到一个更大的家,哎,搬新家一般会撒糖,花生还有核桃……”。大屁蹲话还没说完……小大人赶忙插嘴说:“我们是人,他们和我们不一样,我们盖新房子搬家是会撒糖,花生和核桃,但他们是动物,再说,他们哪有钱买这些东西,他们这是为冬天在准备吃食”。大屁蹲用乞求的目光呆滞地看着我,希望我能给出中肯的答案,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比较认可小大人的见解。这时,只听见濞涕虫在我耳边猛吸了一口鼻涕,貌似鼻涕像他的肠子一样缩回了他的肚子,他的脸贴在我的耳边,我清楚地听见他美美地咽下了什么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哼哼囔囔的不知嘴里咀嚼着什么。我下意识的有些嫌弃他,用胳膊肘往外给他用力,示意让他离我远点……
我在想:这样庞大的一支蚁队应该是在举行一场什么重要的仪式,因为他们这样的状态像极了隔壁老太奶奶当年过世的场景。
这时:贼娃子真像个贼一样,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我们,在不远的一端大喊几声:“嗨!快来,快来,你们快来看!在这里,他们在这里,把东西搬到这个小洞洞里去了”。
我和大屁蹲,濞涕虫还有小大人都闻声望去,问贼娃子,是谁?只见贼娃子在不远处张牙舞爪的样子很滑稽,缩头缩脑标配两只手在空中挥舞像是得了羊羔疯一样。
这时,风更大并夹杂着咔嚓嚓的雷声,这黑云翻滚的天像是被风狠狠地撕裂了个大口子一样惨痛地嚎叫。 我挺起胸,昂起头,闭上眼睛逆风奋力奔跑,头发被大风吹得像是要被连根拔起一样,就分明地能感受到发根被扯得硬生生发疼。等我跑到贼娃子喊叫的地方,看见好多蚂蚁搬着东西大摇大摆地钻进一个小洞洞洞里了,也看见贼娃子他已经活生生的不知是戳死还是捏死好多只蚂蚁并一缕缕的排列安放。有几只看起来是体积很大的蚂蚁,单从这些蚂蚁的体积去判断就能看出这些蚂蚁是蚁族中的长辈,或许是爷爷辈,或许是爸爸辈,也有可能是个长子长孙,反正是和我们这几个小屁孩身份极为不符……
随后是濞涕虫气喘吁吁的跟上,他吊着一股虫子样的鼻涕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气,一听明显是鼻子不够呼吸,半张着嘴流着哈喇子不知嚷嚷着什么,风把他的声音早吹到崖边丢进沟里摔个粉碎。
过了好一会,正在我还在猜测死去的蚂蚁有着怎样的具体身份时。大屁蹲和小大人也赶了过来,大屁蹲他那大象腿一个扫腿将蚂蚁的洞穴连同蚁友扫的面目全非,这个一秒前还为家族奔忙的蚂蚁们顿时都无家可归落荒而逃,有的像在无助的张望,有的甚至驻足不前显得格外迷茫,还有断了一条腿的在艰难的做着垂死挣扎,当然,也有并没有伤及到的像个没事蚁一样继续大摇大摆地搬运着货物。
我莫名其妙的有些伤感,确切的说是有些愤怒,蹭地窜起来朝大屁蹲胸前就是一拳,他重重地倒在地上,连地上的黄土都飞起老高还扑了他一脸,贼娃子,小大人,鼻涕虫都莫名的看着我,大屁蹲更是一脸无辜的样子,小眼睛忽闪忽闪的在我的脸上寻找答案。有种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也流露出几份敢怒不敢言的状态……
这一刻,其实我也有点自觉理亏,但也不能丢了颜面,摆出老大的范义正言辞地教训起大屁蹲 ,不管怎样伪装也要让大屁蹲对我心服口服,当时也是语无伦次的说了些自认为很有道理的话,其实就连自己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随后,我对他们还说了我的猜测,把蚂蚁们的不幸遭遇又同我们几个做了对比。说是什么我们这样做是破坏了它们的家,这样做或许让他们没有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也有可能让它们失去了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或失去像我们一样的玩伴。或许是它们的爸爸妈妈也都在,但它们的孩子却被我们搞死,假如到下午吃饭的时间蚂蚁们找不到他们的孩子,想想他们该多可怜。也许处于感同身受,也许因为天真无邪,我们在一时间都陷入了沉思与悲痛中……
随后,集体决定为蚂蚁办丧事。由我率领大家先是把死去的蚂蚁一个个埋进土里并堆起来个谷堆儿。随后溜进叔伯的玉米地,撕下大人们刚刚种下玉米覆盖的塑料薄膜,每个人将白色的塑料薄膜按照我们人类披麻戴孝的模式,戴在头上,披在身上,缠在腰里,绑在鞋上,反正是五花八门。就这样声势浩大的为蚂蚁披麻戴孝并号啕大哭起来,同时也由我监督他们每一个人都要双膝跪地哭出眼泪,这样才算正真意义的葬礼,有几个哭不出眼泪就相互沾着唾沫往彼此脸上画道道,其实,我自己也哭不出来,我就拼命幻想看过最伤感的买花姑娘电影也是哭不出来,这时,只听见小大人真的哭了,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哭嚷,不知叫的是爸,是妈还是在世的哪一个亲人,我们被她的哭搞得面面相觑,看着小大人满脸的泥水道子像个小丑一样最后又惹得我们破涕大笑……
一阵狂风怒嚎着追赶着豆大的雨点有的砸在我们脑门上,有的砸在地上,一时间大地上弥漫着泥土的味道,这时变成我们慌乱成一锅粥争先恐后地从地上爬起来找地方避雨,身上绑着的塑料薄膜像是我们长了翅膀一样迎风飞翔,你追我赶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小村庄……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就在今天回忆起来依然是趣味性强烈也还忍不住的会笑出声音。多么美好的童年,无忧无虑天真烂漫,有过欢乐,有过悲凄,都是些刻苦铭心的难忘……为什么越是长大越是孤单,孤单中还有些麻木不仁的瞬间,总感觉那种纯真无邪的心态貌似再也找不回来……
馨之•随笔2021年1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