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毕业那年的暑假,每天搬个板凳坐在阳台上手写了本小说《青春随风》,后来到南昌读大学,在学校边上找了个打字店,当黑压压的字整齐的排列在A4纸上,心想着对青春算是有了个交代。
青春的好处是不知天高地厚,一腔热情包浆成侠肝义胆,书稿写成后也曾跑过南昌大大小小的出版社,有的说字数太少,不够一部长篇小说;有的说字数太多,要不然可以和别的凑一本短篇小说集;有的说自费出版一万元,其实说白了,无非是写的不够精彩呗!
一九九九年的一万元可不是个小数目,才华也担不起作家的名号,这一摞爬满稚嫩文字充满青春气息的纸堆,从南昌搬回老家书房。多年后无意间翻起,纸已泛黄,后半部不知去向,且落满灰尘,但青春里那些鲜活的人物,依旧不枉岁月蹉跎而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那天一口气看完作家冯唐写的北京三部曲《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万物生长》和《北京,北京》,突然又想起我这摞泛黄的纸堆来,想起和冯唐同样学医的班长,想起同样肿胀的青春。
(一)
读书那会儿,徐班长是一位腼腆的小伙子,圆脸、大眼睛、爱笑,咋一看有点卡哇伊,徐班长笑起来很暖人,大眼睛眯成一条线,一排洁白的牙齿在唇边稍息立正站好,我看似他为生活版的叮当猫。
班长是个很阳光的大男孩,这是我喜欢班长的地方,只不过此喜欢非彼喜欢,武侠小说读多的我,对喜欢的男生都是称兄道弟,并无女生对男生的情窦初开之情。
高一文理分班后,喜欢文学的我鬼使神差的分到了理科班,如今想来真是后悔莫及,怎么当初分错班了也不去争取,搞不好大学就主修中文,说不定便成就了自己的作家梦,也不至于非科班出身的我还一直盲目追逐着作家梦。
由于这阴差阳错,我成为了理科班的一名差生,物理会考第一次没有通过,后来补考才勉强通过,这些羞愧像是吃饭时落在衣服上的污渍,任凭记忆怎么洗也洗不掉。
那时,唯一能让我找到自信的,只剩下写作,语文老师常常会把我的文章作为范文在全班朗读,也正因为这点特长,让我成为了班长的好哥们儿,只不过我是个女哥们儿。
班主任要求我们的座位一个星期挪一次位置,第一大组挪到第四大组,第二大组挪到第三大组,第三大组挪到第四大组,第四大组挪到第一大组,每周依此类推。每月总有一次和班长离的很近,我坐第二大组第三排,他坐第三大组第四排,当两个大组合并成四个人并排坐,班长就坐在了我的斜后方,他用笔一戳我的肩膀,我便谙熟这是个暗号。
暗号一般是用纸条互问互答,想想那时传纸条真是件快乐的事情,虽然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和班长有地下情,殊不知我只是班长的红娘而已。
问题一般是:能不能帮我问问芝君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回答一般是:好的,晚上我去她寝室问下。
伤感一般是:今天早操时看见她了,可我只能默默看看她的身影。
回答一般是: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她就告诉她。
高兴一般是:周末回家刚好遇见和她坐同一辆车,她坐在我前面,和她聊的很开心。
回答一般是:看来恋情有进展,我替你开心。
记不清写过多少纸条,记不清聊过多少次的她,也记不清多少次特意去她的寝室套话套近乎,想着如果班长这段姻缘成了,我一定要好好敲诈他,挽起袖子裤腿来狠狠敲,天天蹦到大上海去敲诈他,让他和她带我看演唱会、带我胡吃海喝、带我住十几万一平米的房……
这些意淫的想法终归没有机会实现,班长和她后来就没有了后来,我和班长的兄弟情也没有了后来。
即便如此,武侠小说里教我要仗义,才能走遍天涯,虽然没有后来,没有结果,但我却记得班长对我说过的每一个故事。
班长初三那年转学到外婆镇上的初中,她是他的班长,在陌生的环境与不安里,她给了他关照与温暖,她就是一抹阳光照亮了他,班长说就是那时候他喜欢上她,看到她就像看到了太阳。我说我懂,她就是金庸笔下的神仙姐姐、王语嫣、任盈盈、赵敏……
班长又呵呵笑起来,露出他整齐洁白的牙齿,真像叮当猫啊!
两个人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只是无缘同班,但班长一直默默爱恋着她,高一时没遇见我这位红娘,和我同班后,我便承接了这个光荣使命,为他搭桥牵线。
其实我和她也不熟,只是恰好她和我高一的同桌同寝室,并且她俩关系不错,恰好我和同桌也关系很好。为了仗义,我就常会借口去找同桌和她套近乎,看来女孩子对武侠入迷真不是好事,尽知道仗义而不知儿女情长,罢了,好人做到底。
关于她的林林总总,我都一一传达给班长,当好传话筒,但班长真的是腼腆的,尽管我一直教唆他要表白,但他一直没有写过情书或是和她说过,现在想来真是幸好没有被我教唆成功,要不然差生队伍搞不好又会多了两个人。
总之,我真的对物理很头疼,这个力那个力,搞不懂世上为何有这么多力的存在;我对英语也头疼,好好的一句话为何要分现在进行时、将来进行时;对生物、地理、政治也头疼,不喜欢看新闻联播的晚自习,喜欢唱歌的晚自习;不喜欢有关学习的一切,只喜欢闹腾的青春,我终于明白为何开悟的太晚,遗憾的是错过了最好的读书时光。
班长对芝君的暗恋如秋天绽放的桂花,闻来很香,花香期短,只是落了一地的残缺美,高中毕业后,俩人之间不再有交集,我与班长之间的联系也自然散架,各自青春安好。
徐班长大学去了上海读医科,芝君不知去了哪里,我去了英雄城市南昌,一段青春的友谊结束的好快好凌乱,没有理顺再拧巴的关系便已散场,再次见到班长,已是而立之年,他依旧阳光灿烂,笑起来一排洁白的牙齿,看来是没有抽太多的烟,没有啤酒肚和秃发,真是一只中年叮当猫啊,依旧卡哇伊。
“只是不再单纯了,但在你们面前,我依旧是当年那个我”,班长酒过三巡后,开始缅怀青春,他说他常常想起寝室里的兄弟们,常常想起读书时的日子,想起对着女生宿舍喊“芝君”,想着那些不堪的岁月。
饭席间,他一直絮絮叨叨,掏心掏肺,他说自从他当了医药代表之后,混迹在虚伪的名利场,不知不觉变得圆滑世俗,但看见我们这帮老同学就没脾气了,虚伪不起来了,因为他那点底细赤裸裸的摊在我们面前,想披上皇帝的新装都会被我们透视。
我和班长说,我懂你的情怀,因为曾经我见识过你怎样喜欢一个女孩子,就冲这点你绝对是个有情怀的人。
一般领导夸完一个人之后都会有一句但是,我不是领导却学到了精髓,我的但是说了这么句话:所以你有把柄捏在我这里,以后要对哥们儿好点,要不然把你这些花痴的事到处宣扬。
班长举杯求我高抬贵嘴,其实他应该求我高抬贵手的,这不就把他那点花痴事儿给写出来了,指不定哪天还被我写成小说了,再拍成电影,绝对是一部青春热血剧。
也不知怎么会读完冯唐想起班长,或许是小说里同样热血的青春,同样是读医学,好不容易想起了,班长这家伙却在美国逍遥,给他留言,他说:真是惭愧,我就是粗人一个。我说哪天要写写他,他说不要让他等太久,于是这两天让思想翻箱倒柜,挤出这些点八卦。
从班长开始入手,重新写一写高中时期的故事,聊以慰籍一去不复返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