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闲适心不适
眨眼间，又过去了十来天，这些天里，听从常风的吩咐，宁洺没有再去做其他任何尝试，就像个无所事事的闲人一样在后山里四处晃荡，偶尔去看一看铁柱表演挨打，欣赏一番五师姐的凌厉刀法，或者钻到周牙小屋那儿看他养虫饲鸟，又或是同善十三一起跑到初阳峰去，瞧他怎样在一众普通弟子面前传道授业，展现自己亲传弟子的杰出天分。
当然，每当其他人起哄说要看宁洺表演时，他总是摇头拒绝的。
体内丁点儿元力都没有，宁洺才不会傻到站出来给自己找难堪。
其实这时候，秋阳宗内弟子已经打听到了宁洺之前的种种事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想调查，那就没有查不到的事情。
宁洺此前在长条子巷闹的那一次，不仅把陈家人引得几乎倾巢而动，就连洗剑门的大长老都亲临现场，包括后来隐隐流传的一些小道消息，说曹真出现在长条子巷之前，早就开过了一场血腥杀戮。
这就不得不勾起旁人的强烈遐想与好奇欲望了，住在巷尾的宁洺一家人，到底与禁军第一统领曹真是何关系？
对于早就盯死了曹真的那些大人物来说，自然清楚这只野狐狸与巷尾老张家的真正关系是什么，但外界普通人却很难想到这一环节，曹真之名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太过璀璨耀眼，谁会想到他会出身于简陋卑微的长条子巷？
目前为止，流传最广的说法就是，曹真看上了宁洺非同寻常的天赋，欲将其培养成手下最悍勇的爪牙，并且，很有可能想利用他的关系，与紫金苑那位尊贵的娘娘殿下建立起良好的友谊。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还特意将宁洺送进秋阳宗，拜到了号称武周最顽固最不喜欢收徒的朱图门下，许多人都在猜测，曹真为了宁洺到底花费了多大的代价。
不得不说，寻常人的思维一旦开放，其想象力是无边无际的，许多事情也往往是在那些不明真相的普通人的推动下，向正确轨迹偏离得越来越远。
不过目前大部分秋阳宗弟子显然还意识不到这点，他们只听说，宁洺从小便就天赋惊人，年纪轻轻已在城南码头薄有名气，冲冠一怒就敢杀掉作恶多端的富家子弟，更让人赞叹的还在于，他竟然能从古丁薛华的手中活了下来。
秋阳宗里的这群弟子当然听说过古丁薛华二人的名头，白手古丁，金刀薛华，全都是洞玄上品的强者，这等境界的高手随便放在哪个宗门里都是不容小觑的实力，是完全能够成为一宗长老的。
据当日亲眼目睹了所有经过的长条子巷百姓说，宁洺凭借一己之力就挡下了薛华的攻击，由此可见，这个陡然横空出世的年轻人，到底有着何等惊才绝艳的天分了。
许多秋阳宗弟子甚至不自觉拿宁洺和善十三做起了比较，私底下都在传，这两个成天形影不离年纪相仿的师兄恐怕实力相差不多，或许性子更为开朗张扬的善十三更强一点，但绝不会强到哪儿去。
要知道，善十三可是被视为秋阳宗门下天赋最为出众之人了，即便是人人尊崇的二师兄，也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自己在修行一途的天分上远不如这位年纪小很多的三师弟。
这样一来，每当宁洺陪着善十三到初阳峰来转悠的时候，大家都会一股脑围上去，像看新鲜玩物一样紧紧盯着宁洺，加之见他脾气又好，没事总是笑眯眯的，比善十三还要容易亲近些，天然就赢来了许多好感。
“我看还是算了吧。”
宁洺笑着摆了摆手，看向周围一群凑热闹的普通弟子说道：“方才三师兄已经为大家展示了旭日剑法，我就不再献丑了。”
“这怎么能行呢！”
其他人纷纷表示不同意，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我们听说每个人对于观日诀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所以同样是旭日剑法，师兄您和三师兄肯定也有不一样的见解，或许从您的剑法里，我们能领悟到更多东西呢！”
人群中纷纷响起附和。
善十三深知宁洺目前是个什么状态，知道再这样下去恐怕待会会出事，连忙伸手制止了周围人的吵闹。
“都给我停下！”
善十三大吼一声。
果然，善十三的话还是很有分量，吼了一嗓子后，整个练武场都清净了下来。
善十三环顾四周，凡是被他目光扫到的，全都小心翼翼的垂下了眼帘。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凡事都讲究个循序渐进，今日就到此为止，什么时候老八愿意教你们了，他自然会讲出来的，这个先后顺序，你们可明白？”
“明白。”
被善十三这么一指责，大家心中虽有些沮丧，仍是非常整齐的答应了下来，不过怎么听都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
善十三才不管他们情不情愿，他伸手挥了下，人群自动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来，然后善十三便拉着宁洺匆匆从练武场上跑了下去。
临离开之前，宁洺往初阳殿上张望了一眼，发现那儿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他早先已经见过，乃是善十三嘴中见面需绕道而行的副宗主楚雄，至于楚雄身边的另一位年轻男子，他倒是第一次见着。
宁洺转身往那边看的时候，发现那人也正盯着自己，眼神很是古怪，宁洺不自觉多留了份神。
走出初阳峰以后，宁洺二人向后山而去，路上，他再次向善十三表达了自己态度。
“十三，今后我可不能再陪你去练武场了。”
“为什么？”
善十三偏头看了他一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浑不在意的摆手道：“没有事的，有我在，谁敢造次？再说了，就凭那些人的眼力，也瞧不出什么来的，难道他们还真敢对你动手动脚？”
宁洺闻言沉默着没有说话。
善十三悄悄瞥了他一眼，翻着白眼道：“宁洺，你应该要习惯着接受他们的热情，这样一来，你才能在以后面对更多更大的场面时保持住平常心。”
宁洺摇了摇头，轻声道：“相比较而言，我更习惯谨慎行事。”
“你的问题就是太谨慎了！”
善十三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辈年轻人，如果不能保持一颗锋芒毕露的决心，如何能在修行道路上披荆斩棘艰险攀登？”
“胸中要有大气象，方可取得大成就！”
宁洺听着善十三的话，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在紫金苑见到的那个少年，他心想，或许善十三和他可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宁洺没有选择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因为他们从小生活的环境就不一样，并且正处的状态也完全不同，心中理念难免会有巨大差异。
宁洺能够理解，但绝不盲从，他相信善十三也定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思。
果然，看见宁洺露出的表情后，善十三就没再继续往下说了。
走了一会儿，宁洺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一样，朝善十三问道：“十三，方才初阳殿外站在副宗主身边的是什么人啊？”
“你是说他身边那个年轻人吗？”
“嗯。”
宁洺发现，一提到那个人，善十三的表情突然也变得古怪起来，不由更为好奇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
善十三忍不住笑出声，“他呀，名叫孙羊，是楚雄的亲传弟子，门内同一辈中属于资历比较深的了，在你没入门以前，他被山下那些弟子称作八公子。”
“八公子？”
宁洺微微皱眉。
“是啊。”
善十三笑道：“山下那群人闲着无聊，也学咱们后山自立了山头，把同辈中最出色的一小撮人汇集到一起，合称为什么‘初阳七子’，其中孙羊就是领头人。”
“那为什么是八公子呢？”
宁洺不解问道。
“这还不简单！”
善十三撇了撇嘴，解释道：“无论他们再怎么闹腾，难道敢骑到我们头上来吗？所以，哪怕是排名，那也必须排在咱们亲传弟子以后。”
讲到这里，善十三终于说出自己忍不住发笑的原因了，“只是随着你一入门，他这被叫习惯的八公子，突然又得改成九公子了，不知他作何感想，哈哈...”
宁洺闻言也轻轻笑了起来，不过，他想得要更深一点，和善十三这种出身不凡天赋过人的贵族子弟不同，宁洺深深知道像自己这般过惯低身下气日子的人心底到底潜藏了多大能量，谁都不是天生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哪怕形势所迫该认命，可没人规定必须得甘心。
宁洺眼前不自觉又浮现起孙羊之前看向自己的目光，他能够感受到，这个突然之间由八公子变成九公子的年轻人，心里必然存有强烈的不甘。
宁洺笑了笑，说道：“恐怕他现在正难受着吧。”
善十三再次大笑起来，“我猜也是！而且更有趣的是，那家伙天赋还不赖，据说前阵子已成功完成净髓，想必现在已经稳稳步入曜尘境了。只可惜，身份差距摆在那儿，就算他有点天赋又如何？见着咱们还是得老老实实的行礼。”
宁洺笑笑没有说话，他忽然意识到，解决自己的身体问题已是件刻不容缓的事情了。
“不知道四师兄所说的那份礼物准备得怎么样了。”
宁洺望着树林深处，眯眼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