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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皆有可能
可能，在早市收摊后
鳏居的卖豆腐老汉
会用清水养起一朵偶然得来的菌菇
等它撑开小伞，陪他听完
一整出咿咿呀呀的《牡丹亭》
可能，那堵写着“拆”字的红砖墙下
一株蒲公英正在混凝土裂缝里
筹备一场寂静的飞行
可能，练习册的空白处
那个被老师训斥的“差生”
画下的歪斜火箭
正载着他全部的自尊
驶向一个连重力都无法审判的象限
可能，信访办积尘的窗台
一封字迹稚嫩的信
正用全部拼音
为一个蒙冤的邻居爷爷
申请一道微小而笔直的光
可能，在相亲角被反复权衡的简历外
两个灵魂因分享同一片
被高楼切割的晚霞
而决定共同抵抗
整个世界的估值体系
可能，母亲遗忘在冰箱顶的
那包去年的花籽
正在黑暗中
进行一场精密而暴烈的哗变
是的，可能
就像江水可能突然想起
自己曾是山巅的雪
锁孔可能原谅锈蚀
重新爱上钥匙的探寻
一个在便利店值夜班的青年
可能用扫码枪“嘀”的一声
为自己疲惫的肉身
完成一次微不足道却庄严的加冕
可能不在云端
它在每一粒尘埃不甘堕落的悬浮里
在每一次呼吸
对下一口空气执拗的索取中
它是所有“不可能”母腹中
那颗持续胎动的
顽强的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