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配者的诱惑

这一天,叶修能破案,全靠凶手配合。


车要驶过土路,穿过隧道,在山路上颠簸一小时,才能到达犯罪现场——一栋雨夜中的乡村别墅。


“这年头啊,不认识一两个有钱人,都没机会死在密室谋杀里。”


叶修说完,掏出烟盒,抽出最后一支烟。不顾外面风雨交加,按下车窗把空烟盒扔出去。


开车的同事说:“别这么刻薄,你准知道会发生命案吗?人家只是请你吃饭而已。”


叶修揉着脑门,把烟吐在挡风玻璃上:“一群出狱的犯罪分子请客,请的还是抓他们进去的警察?!不悲观很难啊。”


叶修就职的派出所在一个叫三支镇的地方,这个镇子很普通。但派出所站脚的那个村子,名字很奇怪,叫灵柩村(灵柩也叫棺材)。


叶修是派出所的副所长,此时给他开车的是新来不久的警员。


车在雨里终于停泊了,眼前是一个两层的乡村别墅。仿欧式风格,盖的财大气粗的,从上到下都透着俗气。


请客的东道主,是前不久因为诈骗坐牢,刚放出来的神棍。


这家伙惯以世外高人的形象骗人,通过一些中学生都懂的理科知识,伪装成邪灵作祟。收高额费用平息,并顺手牵羊。


于是,这种神棍接触多了,叶修再也不认为有文化代表更有素质。


尤其受害人哪个也比神棍学历高。


别墅里听到汽鸣声,人们打开大门纷纷站门口等着迎接。一个小保姆从他们身后钻出来,撑开一把伞跑进雨中,手里还拿着一把。


她将手里的伞递给熄火下车的警员,赶紧绕过车头,为叶修撑伞。


雨势渐大,三人冲进别墅的檐下。尽管撑伞,后被都被打湿了。


“这雨可更大了,你们一过隧道就掉雨点了吧?”神棍先生上前握手询问,语气是关心,当风凉话听更合适点。


叶修转头看看夜幕下的雨帘,又回头看看这三个“身怀绝技”的社会败类。不由得他不心心念念:雨夜、别墅、三儿混蛋,太适合发生点什么了。今晚不死个人,都对不起这么巧的配置。


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当他和神棍握亲切握手时,小声的嘱咐他:“最好不要用装神弄鬼的手法闹事,不然我就咒你碰见真鬼。”


神棍愣了一下,心领神会,哈哈大笑了一阵,回叶修耳语:“叶所长玩笑了,世上哪有鬼。”


几人纷纷握手后,大家赶紧进屋了。


即使发生命案也是一会儿的事,我们不好老是神魂神魂的称呼房主人。他有名字。


他叫陈静秋,本地人,至少在短暂的融洽气氛中,先称呼为陈先生。


五个人落座后,小保姆去厨房准备端菜。


三个出狱的凡人和叶修不打不相识,不需要相互介绍了。于是,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陪同的警员身上,警员被看的更拘谨了。


叶修向他们介绍:姜小海,新入职的警员。


而姜小海显然不适应和犯人唠家常,只是沉默的听他们聊天。


叶修问起三个人的近况和打算。


陈先生出来后,承包了附近的农田,就此甘老林泉了。


一个大个子叫祝非,打架勒索进去的。他没有学历,只能打些零工,再找出路。


最后是个矮个子,张东辉。这一桌最高的学历,带着大圆眼睛,一副猥琐相。打来了就盯着小保姆看,说不了三两句就想伸手吃豆腐。


这人原来是做课外补习的,颇有一番口才,说动了很多接孩子放学的家长报班。圈齐了补课费,就关门跑路了。


跑路你就一门心思跑路呗!半截调戏妇女。让人家揪着领子送进了警局,目前还没打算。


叶修想破头也想不通,这三个货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大家忆往昔,没羞没臊的笑谈着自己怎么被叶修抓到的,少不了奉承夸大,添油加醋。


正聊着,陈先生看了下时间,起身去催厨房里的保姆。


叶修不知道是不是被夸飘了,凑到姜小海耳边说:“你也去看看吧,保姆指定出事了。”


姜小海难以置信,但还是起身了。走到一半,陈先生慌忙跑回来。


“不好了,保姆她,她死了。”


姜小海眼睛都睁圆了,回头看叶修。叶修冲他一耸肩,两手一摊,一副“我说什么来着。”


姜小孩冲向厨房看了一眼,沮丧的回到作为上,瞅着叶修:“你这人哪都好,就是开光的嘴讨人厌。”


叶修厚脸皮的抿嘴笑了,望向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陈先生:“来,给我解释一下。”


陈先生很委屈:“真不是我,叶所长,我没杀过人。何况刚才我们一直聊天来着,我有不在场证明你知道啊。”


叶修假装被他难住了,看了看另外两位:“刚才有谁主动离开座位了吗?”


两人不约而同的目光落在陈先生身上,对呀!只有他刚才去了厨房催菜。


陈先生更委屈了,而且百口模辩。确实只有他自己离开过,去了厨房。


叶修懒洋洋的站起来,淘手机看了眼时间,叹口气:“小保姆已经不在厨房了。”


陈先生莫名松了口气:“你是说她没死?可我看她血呼啦的在地上……”


“我没说定她没死,只是她这会儿不在厨房了,总有可能被挪尸了。”


“这里也没别人啦!”


环顾几个人愣磕磕的样子,叶修忍不住笑出声:“你们都不看侦探片啊,算了,剧透招人烦,你们自己去看看呐!”


四个人凑一起去了厨房,叶修又坐下来,咂了口咖啡,喷了一地。


“抠死你们,连糖都不放。”


四个人失神的回来了,冲叶修点点头。


“真不在厨房了。”他们几乎同时说出来。


叶修自己叶吓一跳,头一次自己碰上命案,凶手是按着哪本小说操作的?


但表面上,他是这里目前的权威,也是真正的警察,他有权正常的耍威风。但是,他更想耍宝。


“你们猜怎么着,现在你们都有挪尸的嫌疑,只有我是清白的。”


大伙有如晴天霹雳,尤其陈先生,谋杀的嫌疑还没摆脱呢,又有了挪尸的嫌疑。


其他三个人也郁闷了,只是出来吃个饭,现在成了嫌疑人。这意味着,水落石出前,谁也不能走。


姜小海提示叶修:“叶所长,我先报警吧!”


叶修也知道要报警,这是正规的办案程序,但他不想破坏着难得的机会。


“我们就是警察啊,小海。”


不仅如此,他还起身去把大门插上,插上了窗户。


他觉得这才更符合密室谋杀的环境,


陈先生走过来,坐到叶修身边,刚才姜小海的位置,拉着他的手恳求他:“叶所长,我们真的已经改过了,你就别吓唬我们了,这事开不得玩笑。”


叶修的眉毛比他囧的更忧愁,拍拍他的手背:“真不是我干的,不信一会儿停电的时候,你抓着我的手。”


正说着,屋里黑了,叶修大喊:“漂亮!看看谁不走运。”


很短暂的黑暗后,屋里就恢复了照明。


人们惊呆了,真有不走运的,正是陈先生。他的手还紧紧的抓着叶修的胳膊,一根一米来长的烧烤签子,斜着横插进他的胸口。


陈先生在黑暗中,甚至都没吭哧出来。


矮个子的张东辉,意外的有种喜悦神情,他咧嘴笑着说:“叶所长,解释一下吧!”


叶修自己也没底了,心想完了,这下不光解释不清,甚至没有头绪了,凶手怎么做到的?


但叶修这人不光讨厌在嘴巴开光,不要脸也是刻在骨子里的,情商高的人管这叫沉稳。


“解释什么?你们没有嫌疑吗?”


姜小海怯怯的举手说:“刚才就黑了一下子,他们来不及动。连脚步声都没有,只有叶所长你说了句话。”


叶修自己都心虚了,问:“你们没动吗?我说话声可能盖住了脚步声。”


姜小海说:“我能肯定他们没动,他们两个的喘息声一直在我耳边。”


叶修重重的坐了下来,没料到完美的密室谋杀在谈笑间拉开序幕了,门窗还是他叶修自己耍宝插上的。


这情况太不利了,陈静秋死了,那两个还不如陈静秋呢,他们肯定盼着我含冤入狱。


所幸还有小海,只要他不反水,我就不至于孤立无援。


他试探着问姜小海:“小海,你不会要站在他们那边吧?”


姜小海一脸无辜:“叶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跟他们站在一起。我是想看你怎么拜托嫌疑,学习宝贵的工作经验。”


明白了,这小子也是想看我笑话。


报警吧!将命运交给运气比交给自己靠谱。可是凶手能让我们有机会报警吗?


他这么想着,掏出手机一看,果然,信号被屏蔽了。


“你们的手机信号也被屏蔽了吗?”


三个人掏出手机一看,“对,屏蔽了。”


尽管如此,他现在依然是此处最有权力的人。他要到厨房去侦察一下,那是命案的起点。


但他又马上坐下了,不能去厨房。


刚刚他才说过,离开大厅就要嫌疑。这三个人一定不会陪他一起去的,他们太希望我嫌疑越来越大了。


“我们四个人,现在都有嫌疑。”他强装镇定的说,这是他当警察学会的最宝贵的本事。


“那又怎么样?叶所长,你不会还要分个嫌疑轻重吧,肯定你最重啊!”


张东辉笑着说,其实他没想笑。他的嘴角是自然螺旋向上的,天生一副笑意。


此刻他太想叶修无能为力了,因为他嫉妒这种人。


叶修这种人,长的人模人样的,工作又体面。


从他一来,小保姆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身上,一直瞅着他。而他没来之前,小保姆就行续航不足的机器人,垂着眼出来进去,谁也不看。


“我是说,换个角度假设,我们每个人都有被杀的可能。”


大个祝非第一个紧张了,他只是鲁莽,不傻。他知道叶修的假设成立,但他的眉毛随机又扬起来。


谁能轻易放倒我,我是亡命徒,天不怕地不怕。


叶修转身开始检查陈静秋的尸体,三双眼睛在不远处盯着他,这让他暗自紧张,手心都冒汗了。


因为他就压根不会验尸!


叶修对刑侦的高见,仅限于侦探故事里的烂俗桥段。比如,密室杀人案过程中,一定会忽然停电。再比如,第一个离开现场的,不是凶手就是被害者。


他在警队从跟班到队长,完全是因为带他的人都升迁了。刚入职的新人资历不够,只能把他提上来,无奈之举。


你问为什么不从外面调来一个?因为没人爱来这鬼地方当差。


经济差,人又不大开化。大工厂、大饭店、旅游项目一样也没有。看风水、请神仙、封建邪教一样也没丢。


为自己生不逢处感慨了一下,叶修忽然回过神来,怎么跑题了?


此时,叶修急需电路再故障一次。


虔诚的在内心祷告后,并没如愿。


姜小海不合时宜的上前拍马屁:“叶所长,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叶修破罐子破摔了,他转头想说明天交给法医吧。


刚张嘴,屋子又黑了。


叶修热泪盈眶,凶手终于显灵了,灯最好一直关着。


大个祝非因为是家里顶梁柱,什么家务都做。所以灯黑了,他第一个想到要去检修保险丝。


叶修心里扑腾扑腾的,真怕是电路故障。


急中生智,他在黑暗中沉声叫住祝非:“大个,不要擅自离开,这里一定还有第六个人在。”


突然,一种哀怨又诡异的女腔,唱起了此地的乡野小调。歌词不甚清晰,声音是从窗外传进来的。


大个儿祝非浑身都开始抖起来了,他平生最怕神啦鬼啦的,也不知道他这个心理素质,为什么要结交陈静秋?


四个人都在黑暗中,将注意力放在歌声传来的方向。忽然一声雷响,大个祝非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窗外。


可是张东辉却比他先叫出声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指着厨房门口,说:“门框,门框上有双手。”


叶修被两个人一惊一乍闹得心慌,他知道今天不是他嘴开光了,是有人专门为他设的局。


陈静秋请他来家里吃饭,一定有猫腻。可是为什么,他先死了?


稳住,这个别墅里已经没有我的盟友了。每个人都有可能害我。


陈静秋未必是目标,有可能是误杀,对方真正目的是我才对。


有了这个心理建设,当姜小海和大个祝非惊恐的指着叶修,说他身后有影子。他不为所动,就当过愚人节了。


他知道,一会儿灯亮起时,又会多一具尸体。


可灯许久后都没有亮起,四个人逐渐适应了黑暗。叶修盯着他们三个人的举动,不能让他们有机会靠近自己。


看着看着,他觉得大个儿不对劲。他站在沙发后面,半天都不哆嗦了,一动不动的。


“大个,你怎么了?”


大个随着这句话落地,人也轰然倒下。


旁边两个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了快一分钟了,才恢复了意识:又死了一个。


张东辉用手机电筒照过去,俯身去摸摸他的心脏。


“死了!”他起身,重复了一遍:“大个儿死了。”


姜小海慌张的环顾四下,全都黑乎乎的,只能看到轮廓。他模糊的能够辨认厨房和厕所的位置,因为门有点反光。


甚至,他能看到厨房的玻璃门上,映出自己的身影。


可他紧接着就感到,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那门不对劲,有我个影子。”


张东辉也看了一眼,不以为意的说:“那是玻璃门,当然有你个影子。”


姜小海还是念叨不对劲,叶修问他哪不对劲。


姜小海转向他,刚才只是直觉,稍一细琢磨,浑身都抖起来了:“厨房我也去过,回来时跟在他们最后面,根本没关门。”


又一声雷,姜小海下意识的去看厨房门,瞬间的光亮,他看见厨房门确实是没关。


那个影子也不见了。


“那么,有一种可能,而且很有可能,保姆没死。”


两人不甚清晰的看着叶修,不明白他想说什么,陈静秋亲眼看到了保姆的尸体。


“保姆本来是配合陈静秋演戏,给我设一个装神弄鬼的局,想看我笑话。没想到,保姆借这个局,把他先杀了。”


“你说保姆跟他有仇?那大个儿呢?”张东辉问。


“大个儿已经死了,没人知道他是不是和保姆有过节,也许大个儿欺负过她。”


张东辉垂下头,一耷拉肩膀:“叶所长,就算死无对证了,你也不能瞎编呢。我是第一次见到保姆,一会儿我也死了的话,我看你怎么圆回来。”


因为嫌疑人的身份,被叶修冠冕堂皇的摆脱了,虽然只是名义上摆脱了。


他起身走动了一会儿。


“保姆是第一个死的呀。”姜小海比张东辉先开口了,“而且我们也一起去看过,保姆的尸体不见了,被挪走了。”


“对,因此她是第一个离开这个大厅的。你们只是被我的话引导着,盲目认定她死了,而且被挪了尸体。”


这推理绝了!福尔摩斯在场也就这样了吧!叶修渡着步子,得意的嘀咕。


“那么叶所长,误导我们认定保姆死了,以及被挪尸的,不正是你吗?你的嫌疑依然在呀!”张东辉说。


叶修直接杵那了,不知道怎么好。心想:张东辉你个混蛋,我刚把嫌疑人身份摆脱了。


张东辉抓住这个看起来更合理的逻辑,步步紧逼。


“叶所长,我们完全可以认为,纵使小保姆配合陈静秋做局,你也有可能策反保姆,反杀陈静秋。”


“呃……可是……”


“可是陈先生刚出来不久,怎么会这么快招到保姆,又这么快能和他契合来害你。有没有可能,是你安排人来他当保姆的。”


叶修终于抓到破绽:“那我的动机呢?我又不是神棍,不会算卦,怎么知道未来他会在家请我吃饭。”


“让保姆给陈先生用美人计不是不可能,吹吹枕边风也是顺便的事。陈先生孤身一人多年了,很容易受女人蛊惑的。”


叶修感觉自己耳朵都脏了:“这下三滥的招儿也就你用!”


“至于动机,你未必没有。”

张东辉转身对姜小海说:“你们叶所长,抓的这个陈先生,是你们警局大头儿的小舅子。明白了吧,为什么他没因为立功得到什么奖励。”


他又看向叶修:“叶所长可怜啊,当了十来年的差了,不受领导待见不说,破个案子还抓了人家亲戚,其实你心里也挺不忿儿的吧?”


黑暗中,三人对峙,好像都忘了,凶手还在暗处伺机而动呢。


不,叶修还记得这点。他现在唯一的指望,是凶手再帮忙干掉一个。


他一个人对付两个,实在力不从心。


凶手会干掉谁呢?算了,凶手真按自己的意愿,我自己都怀疑我是主谋。


就在这时,张东辉毫无征兆的忽然安静下来,姜小海扒拉他:“你倒接着……”


扑通一声,张东辉倒下了。


叶修和姜小海都诧异了一下,姜小海点开手机电筒,蹲下来检查。


叶修也要过来,被姜小海喝住:“你别动,不要过来。”


“小海……”


“你到底是谁?”姜小海起身,恐惧的看着叶修,保持戒备姿势。


“打你一进来,不,打你还在来的路上,说的每一件事都应验了。言出法随你都。”


他说着,又后退了两步,和叶修拉开距离:“刚才我还想,如果凶手不再干掉一个,凭你一个草包,今天怎么也脱不了杀人犯的嫌疑了。”


叶修笑了,抿了下嘴,挠着后脑勺说:“草包?哈哈,我就说嘛,我这种熬年头等退休的,怎么会有年轻人看得起。你算直率了,从第一天上班,就没那我当过前辈。”


“你也没什么值得我尊重的,要背景没有,要前景也没有。好听的说是踏实安分,实际上就是混日子。连验尸都不会,老给我装什么神探!”


“所以这就是所长安排你们演的一场戏?就为让我难看。行吧,我认怂了,难看的你也看见了。你把他们都叫起来吧,地上挺凉的。”


姜小海愣住了,随即走向墙壁,啪的一声打开灯。


“难得你放聪明一回,陈先生,张先生,大个儿,起来吧,戏演完了。”


可是并没有谁动弹了。


姜小海跑过去,先摇了摇张东辉,又摸了下脖子。他踉跄的站起来,去摸大个儿祝非的。


“不可能,他们应该是装死的。”


他绕过桌子去看陈静秋,自己吓的差点坐在地上,幸亏有餐桌挡着。


“怎么会真的死了?”


“保姆呢?”叶修问他。


姜小海失魂落魄的回答:“我告诉她,完事就可以走了。”


叶修走过来,看了一眼大个儿的尸体,和他四周。


“大个儿是一开始就死了,不是装死的。陈静秋才是先装死,后来才真死的”


叶修说,他起身看着姜小海:“恐怕不是捉弄我而已吧?没你说的那么简单。”


姜小海满头冷汗的看着他:“可是他们三个,死的时候都没有声音,你怎么解释?”


“我确实不会验尸,但是我跟着参观刑警办案十几年,工作就是帮忙记录现场情况。”他回到大个儿身边,蹲下凑近大个儿的嘴边闻了闻。


“大个儿的死是计划外,他是被吓死的,只不过刚好符合你们编排的顺序。他是在黑灯后,被一个女人捂住了嘴巴,他嘴边有女孩护手霜的味道。”


大个儿胆小这事,叶修是知道的,他还在移交大个儿去关押的时候,嘱咐过同事:“别吓唬他啊,别看他身强体壮的,胆子小的跟针鼻儿似的。”


“那张东辉呢?”


“张东辉是被杀的,就在最后一次黑灯后,打过一次雷,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厨房门口。张东辉按照剧本说完话后,人就被杀了。”


叶修走到张东辉身边蹲下来,套上随身带的胶皮手套,撩开他挡着一边的头发,露出太阳穴上的一个血窟窿。


他碰了碰血窟窿,把指肚放鼻子下问了问,这让他有种恍惚。除了血的味道,还有同样的护手霜的味道。凶手总不能靠手指戳进了太阳穴吧?


“陈静秋又是怎么死的?”


姜小海的问题把叶修从困惑中唤出来,他云淡风轻的说:“他那个简单,不是有烧烤签子吗?拔出来再真的插进去就行了。”


姜小海为他鼓掌,响亮的鼓掌。


“可惜你说的这些,别人都不会信的。他们只会相信我说的,你杀了他们。”


“原本陈静秋他们只是以为做戏,但你为了坐实了我的嫌疑,真的让保姆杀了他们。”


“没想到你还真的有一手,以后我也不用像看傻瓜一样看你了。”


叶修不可思议的看着姜小海:“瞎编你也信啊?”


“啊?”姜小海又好气又好笑,但他真的觉得刚才推理的很合逻辑,而且精彩。


最主要的是,他私下嘱咐过保姆:有机会就真的下手,杀了这几个讨厌的人,反正有人背锅。


他自己都佩服找来的这个帮手,只是试试看的事,让她做的这么利落。


就是让他自己去推测,他都看不明白怎么杀的。


结果叶修说他是瞎编的?!姜小海居然就心悦诚服的信啦!


两个草包啊这是。


“我要真有这么好的脑子,我还用一直跟班十来年。看来你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死的,那就别老一副尽在掌控的模样。”


叶修径直朝厕所走过去,姜小海警惕的问:“你干什么?”


“撒尿啊,干什么,让你吓尿了行吧。你该报警啦!你报你的警,我撒我的尿。你要怕我跑了,就跟过来。”


姜小海冷哼一声,但还是转身跟去了。


叶修撒尿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个节骨眼,于是背对着姜小海说:


“那个保姆,应该跟你关系很近吧,女朋友?不然刚才栽赃的时候,你一次也没提保姆。”


“不是我女朋友,但我也不会告诉你她是谁。”


马桶哗啦一声,但是喷出来的都是红色的液体。


叶修敏感的掀开了蓄水桶,里面一个开始浮肿的女人头,是保姆的。


“好了没有?”


“你过来看看,不管她是谁,反正她是死了。”


姜小海跑进来看,确实是保姆的人头,整个人瘫在地上。


“你说的对,这里还有第七个人。有人在马东辉死后,把她也杀了。”姜小海念叨着,拂面哭泣。


“不对,目测这颗头至少泡了两天了。”


“不可能,你不要再瞎编了。”姜小海起身抓住叶修的领子,看来保姆确实是她很近的人。


而叶修直接把他反制住,头摁下去靠近蓄水桶上。


“你自己看看,这个浮肿的程度,一两个小时都泡不成这样。”


“我们今天早上还通过电话!”


正在这时,厕所外面传来刚才那种乡野小调,但这次是在别墅内。姜小海很激动,挣脱了叶修就朝客厅跑,叶修跟了过去。


客厅的灯又黑了,紧接着他们身后厕所的灯也黑了。


就在他们刚到客厅时,短暂的光明中,叶修看到了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椅子上陈静秋的尸体不见了,他跑过去,在黑暗中摸索大个儿和马东辉。没了,他们的尸体都没了。


“小米,是你吗?任务完成了,不用演了。”姜小海冲窗下的一个黑影喊,他留着最后一丝希望:那是小米,但是理智和胆怯,又让他不敢过去确认。


叶修比他清醒多了,他上前问:“你不是小米对吗?你是我们所长派来的吧?刚才的保姆一直是你演的。”


黑影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叶修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后姜小海一声低沉的惨叫,他回过头去要救姜小海,被绊倒了。


这一下摔的不轻,他挣扎着起身,看到姜小海的身上,伏着一个女孩,她缓缓起身再次淡化消失。


此情此景,叶修要还以为她是人,就是另一种迷信了。


他一瘸一拐的过去,抱起地上的姜小海:“她就是小米对不对?她到底是你什么人?”


“我叔伯妹妹,刚毕业。所长说这事完了,送她去个干闲差的地方。”


姜小海努力在黑暗中睁大了眼,一把推开叶修,被下来的大吊灯砸在底下。


跑!往哪跑?他到餐桌前,用手哗啦,一个东西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对,就是这个,车钥匙。他跪在地上慌忙的摸索,余光中,一双女孩的皮鞋就在他身边。


“按你的意愿都杀了,由你指定凶手。”这个声音飘忽又鬼魅。


叶修摸到了车钥匙,瘸着腿跨步到门口,冲进了雨夜中。


车子颠簸在回去的路上,叶修不知道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但他隐约觉得,似乎一切都按着自己的意愿在发展。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除非对方是神仙,能够洞悉他每一次心理活动。


“你指定谁是凶手?”


后座上这一声,差点让叶修撞到树上。他刹住车,看到后视镜中,保姆就做在后座上。


“你到底是谁?”他大着胆子转头看过去,保姆可爱的脸蛋带着淡淡的笑容。


“那些人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我没杀过任何人,杀人的是姜小米。”


叶修想起刚才的场面:“我亲眼看见你从姜小海身上站起来的,怎么不是你。”


“你的眼睛并没有一直看着,你不是去找钥匙了吗?那会儿姜小米已经走了。”


保姆的头歪下来,露出甜蜜的笑容:“你总不希望凶手是你自己,可只有你活下来了。所以,你希望谁是凶手?”


“我希望管用吗?不是姜小米吗?”叶修问,刚才不是说了半天人都是她杀的吗?


“谁会相信一个死了两天的人杀的,何况你也未必希望是这样。你总有个人选,比姜小米更称心如意。”


叶修转回头,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的眼睛。他似乎看到了过去的不得志、未来的前途渺茫、失意着终老,和新晋干部对原地踏步的自己露出的轻蔑。


我已经忍受这一切的无能为力,可是依然有人处心积虑要做弄我。


是的,我有个最适合不过的人选。


叶修重新发动汽车,返回单位。他要报警,别墅里死人了,你们猜谁杀的?


经过刑侦调查,在现场采集到很多三支镇派出所所长的指纹。


几天后,叶修给姜小海的墓前放了祭品,跟他念叨了几句。


“事情都过去了,所长被抓了。但我唯一想不通的,是你妹妹小米,已经死了两天了,到底是谁杀的。”


“从橱柜里找到了她的尸体,采集到了陈静秋的指纹。可是如果是他杀的,为什么他看到小米的鬼魂,一点不慌张。”


他还想倾诉心中更多疑点,但忽然顿住了,他知道谁才是支配这一切事情如何发展的人了。


就让死人安息吧!


这件事因为影响不好,具体的线索和真相并没有公布出来。


一年后,叶修因为办案神速,被市里总局调了过去。


他说谁是凶手,谁就一定是凶手,证据确凿,不容辩驳。


那个雨夜,敲定了凶手人选后,叶修重新发动车子。


再次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保姆已经不在后座了。


可他平视后,马上又刹住了车。


他的车前,一个巨大的身形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只有两只清晰可见的猩红的眼睛俯视他。


“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我看见的是人还是鬼?”叶修知道,这才是它的本来面目。


“我并不需要遵循人的逻辑,我想让现实是什么样,就可以是什么样。现在,我听到你心里指定的凶手了。一切的发生,会如你所愿。”


“你到底是什么?”叶修也知道问不出所以然,但他还是想问问。


“你们的文明记载我为支配者。


你喜欢这种可以改变事实的力量吗?神向人展现神迹,人向神献祭灵魂。


你献祭了一个凶手给我,我赐予你改变现实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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