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饕餮:狞厉之美的暴力美学

——《美的历程》第二章  摘录总结 03

当饕餮的利爪划破陶土,文明的曙光便在裂痕中悄然绽放。殷周青铜器的狰狞纹饰,是原始宗教的遗存,亦是青铜时代的哲学宣言。书中指出,这种“狞厉的美”并非单纯的艺术表达,而是“血与火的历史写照”。商代后母戊鼎的饕餮纹以粗粝的铸造痕迹和夸张的造型,将奴隶制时代的威慑力凝固成永恒的符号。妇好鴞尊更以鸮首人身的奇幻造型,诠释着“协上下、承天休”的祭祀哲学。这些器物不仅是礼器,更是早期宗法制社会“执其两端用其中”的中庸思想的物化表达。 

01 狞厉的美——青铜时代的哲学宣言

传说中的夏铸九鼎,大概是打开青铜时代第一页的标记。从夏王朝“传子不传贤”起,中国古史就进入了一个新阶段,宗法制统治秩序(等级制度)在逐渐形成和确立。阶级的分野促使具有浓厚宗教性质的巫史文化开始了。它的特征是,原始的全民性的巫术礼仪变为统治者所垄断的社会统治的等级法规。专职巫师变为统治阶级的宗教政治宰辅。他们是殷周统治阶级中一群积极的,有概括能力的“思想家”。在宗教的衣装下,以“礼”为旗号,以祭祀、占卜为核心,为统治阶级礼仪考虑未来,筹谋划策,编造关于自身的幻想和祯祥。

而这种“幻想”和“祯祥”,以写实图像的形态,表现在青铜器上。以饕餮为代表的青铜纹饰具有肯定自身、保护社会、“协上下、承天休”的祯祥意义。

以饕餮为突出代表的青铜器纹饰与陶器上神秘怪异的几何纹饰已经有了本质的区别。他们的造型、特征都指向一种无限深渊的原始力量。突出在这种神秘威吓前的畏怖、恐惧、残酷和凶狠。你看那著名的商鼎和周初鼎,你看那可怖兽面人面大鼎,你看那与饕餮在一起的夔龙夔凤,那神秘的夜晚的使者——鸱枭……他们以超世间的神秘威吓的动物形象,呈现给你的感受是一种神秘的威力和狞厉的美。它们之所以具有威吓神秘的力量,不在于动物本身,而在于以这些怪异形象为象征符号指向了某种超世间权威神力的概念。体现了统治者的威严、力量和意志。它们之所以美,不在于这些形象如何具有装饰风味,而在于这些怪异形象的雄健线条,深沉凸出的铸造刻饰,恰到好处地体现了一种无限的、原始的、还不能用概念语言来表达的原始宗教的情感、观念和理想。配上那沉着、坚实、稳定的器物造型,极为成功地反映了“有虔秉钺,如火烈烈”那进入文明时代所必经的血与火的野蛮年代。(李泽厚先生的文字不需要解读,读下来就已然走进历史,酣畅淋漓。)

社会愈发展,文明愈进步,也才愈能欣赏和评价这种崇高狞厉的美。在宗法制时期,他们并非审美观赏对象,而是诚惶诚恐顶礼贡献的宗教礼器。在封建时代,也有因为害怕这种狞厉形象而销毁他们的史实……。恰恰只有在物质文明高度发展,宗教观念已经淡薄,残酷凶狠已成陈迹的文明社会里,体现出远古历史前进的力量和命运的艺术。才能为人们理解、欣赏和喜爱,才成为真正的审美对象。

02  线的艺术——书法,中国特有的线的艺术

与青铜时代同时发展成熟的,是汉字。甲骨文就是相当成熟的汉字。汉字作为书法,终于在后世成为中国独有的艺术部类和审美对象。

汉字以“象形”和“指事”为本源。正是这样的造字方式和形体结构,使得汉字有如绘画又有别于绘画,又获得了独立的有别于符号意义的发展途径。以后,它更以其净化了的线条美——比彩陶纹饰的抽象几何纹还要岗位自由的更为多样的线的曲直运动和空间结构,表现出和表达出各种形体姿态、情感意兴和气势力量,终于形成中国特有的线的艺术:书法。

中国书法——线的艺术,是真正意义上的“有意味的形式”,是活生生的、流动的、富有生命暗示和表现力量的美。它不是线条的整齐一律均衡堆成的形式美,而是远为多样流动的自由美。行云流水,骨力追风,刚柔并济,方圆适度。它的每一个字、每一篇、每一幅都可以有创造,有变革甚至有个性,并不做机械的重复和僵硬的规范。它既状物又抒情,兼备造型(概括性模拟)和表现(抒发情感)两种因素和成分。并在长久的发展行程中,终于后者占了主导和优势。

03 解体和解放——如火烈烈时代的落幕

金文、书法到了春秋战国已开始了对美的有意识的追求,整个青铜艺术亦然。审美、艺术日益从巫术与宗教的笼罩下解放出来。

当青铜艺术只能作为表现高度工艺技巧水平的艺术作品时,实际便到了它的终结之处。战国青铜巧则巧矣,确乎可以炫人心目,但和狞厉之美的殷周器物相较,则力量之厚薄、气魄之大小、内容之深浅、审美价值之高下,就判然有别。人们更愿意欣赏那狞厉神秘的青铜饕餮的崇高美,它们毕竟是那个“如火烈烈”的社会时代精神的美的体现。它们才是青铜艺术的真正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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