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的春天里我一个人搬到大智路住,从公司回家下地铁穿过四条小巷,有个破旧的菜场。一直习惯在一个摊位买菜,这次选中了一位六十多岁样子的大爷,因为他拘谨的笑容。一个人忙的时候他总是表情愁苦,但顾客挑选好了付钱时,不论买了多少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小把青菜,他都会笑着送一把小葱,或者是几颗小米椒。有时候我去晚了他已经在收摊,就把我挑的土豆、西红柿、辣椒、青豆全部放在一起,用一个价卖给我。以至于以后的日子里还没有走进菜场就感觉格外亲切,觉得有一个人在等着我,等着送一把小葱给我。
前年的冬天在藏龙岛与朋友合租,因为不想静止,我坚持每晚出去跑步。好几次我遇见一位应该是中过风的老人,他歪斜着半边身子,拖沓的脚步声在清冷的冬夜里每一声带着回声,像是烙进了人的心底。第一次的时候我几乎是怔在了他的身后。因为身体和生活的崩塌那段时间我其实一直游走在自暴自弃的边缘,运动只是为了发泄。遇见老人的那一刻,让我觉得很抱歉,非常非常非常抱歉,止不住地觉得应该要跟他换一副身躯。在寒冷的夜里,在衰朽的身躯里,他一个人,没有借助任何工具,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去年快要夏天的时候,不管是真的,还是扮演的,我渐渐好起来。小区马路对面的诊所前总有一桌多人象棋,童颜鹤发的老头儿们谁也不服谁,面红耳赤是常有的事,真正输得服气的时候递上一支红金龙就是最大的礼遇;回到小区,一楼则是大妈们的主场,各显神通捡来的沙发、木椅、方桌,腿脚不灵便的用布条绑好,缺了角的用胶布缠上,几桌露天纸牌就开始热热闹闹打起来。
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吗?新年的时候有朋友这样问过我。
我相信是会的,只是有些人再也看不到了。
某位不用约定就在拐角处抽着烟等着的倔强棋友,早上7点准时下楼领舞的十楼阿姨,还有某次在垃圾箱旁争抢过废纸箱的老张和老王。
他年轻时骑着摩托车去见喜欢的女孩模样特别帅,她有了第二个孩子后就再也没有穿过商场橱窗里最好看得裙子,他们的孩子们渐渐长大,开始懂得假意不爱吃而把好吃的往二老碗里夹,但是却没有办法代替他们抵挡这次似乎是瞄准了他们的“敌人“。
一些鲜活的生命,本有机会去见证这世上更多的美好,如今却因一个荒诞的理由,只成了屏幕上的一个数字。
古人说: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也许高高在上者早已释然忘记了同情,也许社会底层者为生活所累已经顾不上同情。而只有我们这些人可以真正一起拥抱取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