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田野是最热闹的季节。布谷鸟时远时近一遍又一遍催促着农人"割麦插禾"...金黄的麦浪里,野雉们肆无忌惮在那调情,雄的展开漂亮的尾羽,踏着"拉丁"般绅士的舞步,哼着煽情的情歌,尽情的卖弄,雌的少女样害羞的轻点着头在一旁应和,一只灰色的田兔"嗖"地窜过,惊扰了它们的好梦,咯!咯!咯!野雉惊悚地叫着,拍打着翅膀拔地而起,又落到另一块田间。田头的水渠里,水鸭子怡然地伸缩着脖子,不经意扎进水面,无影无踪,又无声无息在数米开外顶破水面,出人意料!小水蛇在水草间悠闲地游来游去.....
也半机械化了,麦子不须人工一镰一镰的割,收割机开进田间一溜过去,在田头拿袋子就能装到一粒粒黄灿灿的麦子。爱美的三菊穿着好看的衣裙在田间查看麦子是否熟透,嘴里哼着小调,盘算该哪天联系收割机。
"三妹子,后根回不?"
"不回,我一人就行啦!"三菊跟田头的村妇答腔:"你男人回不?"
"必须回!不回,地可全荒啦!"
"是啊!晚上那个心里长草哟!......难受死了!"
"叫你男人整整就舒坦啦!"
"哈哈!...哈!哈!"
......
村里这群小媳妇们在没有长者在近旁时,会故意挑起关于男人的话题,一呼百应,嬉嬉哈哈,日子就在笑声中过去......
后根没有回乡,三菊一人收拾完了麦子。女人毕竟是女人,收完麦子,三菊就病了,也不知是啥病,浑身酸软无力。三菊路过村里诊所时,想进去拿点药,一只脚踏进门又退了出来一一算了,休息下不就好了。
三菊退了出去,午后正在诊所发呆的村医以为自己看花眼了,追到门外,看见三菊渐远的背影。寻思,有事?生病啦?
三菊从午后躺到天黑,晚饭也无力做了。
绕着村落的"绸带"渐渐化为雾幕时,夜来了。没有风,青蛙的鼓噪此起彼伏,晚归孤鸦苍凉的鸣叫衬了远山淡远的黑影,如同水墨画中画家随意渲染的一笔,看似可有可无,却自然,便有了存在的理由。月色透了雾霭,有些昏暗,村庄也睡了。
三菊感觉腹部有些胀痛,起不了身,就着手开了灯,想要打电话,竟发觉手机没电。
三菊发出痛苦的呻呤,想要呼喊却叫不出声......
村头两三声犬吠,无人在意。就算是有山鬼掠过远山的脊梁,应该也无人在意。再三两声犬吠.....
当当!当当当!
"三菊。"三菊隐约听见有人在敲打着窗子玻璃,......
哐哐!哐哐!哐哐哐!震耳的咂门声把小村吵醒!
村医抱着昏迷中的三菊奔跑,大声地呼喊救人......
三菊流产了,抢救及时才保住了命。后根赶回来,听村人说多亏了村医,不然人都没了。逐约了村医喝酒以示答谢,村医说太忙,不用客气。
后根回城了,他的建筑队少不得他。
三菊仍每天把自已打扮得漂漂亮亮,装扮成村头田野一处美丽的风景。
"三妹子,后根不在,美给谁看呢?"
"美给自已看呗!...哈哈!"夜莺般的笑声。
"臭美死了!"
"死了都要美。"
"哈...哈!死了就是美死的。哈...哈..."
小媳妇们在田野里爽朗的笑声,总能惊得鸟群阵起,野兔也抬起前腿踮着后腿竖直耳朵想要弄清个究竟。
城里的工程告一段落,男人便都回村了。小媳妇们都把自己收拾得闪亮动人,享受着久别之后的那份甜蜜。
三菊在衣橱里拿出那套蕾丝缕空半透明的内衣裤,洗完澡,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调皮眨了下眼,微微一笑......那次出事后,她好久没和丈夫亲热了,看着镜中的自已不觉中脸上泛起一片绯红。
三菊早早就上了床。后根和几个男人喝酒,喝得好晚才回来,微微醉意的后根倒头就睡了。三菊拿胳膊肘推了推丈夫一一
"真醉了,还是装?"
后根不应声留给她一个后背。三菊贴过去,双臂环了丈夫厚实的臂膀,三菊亲吻着他的后颈脖,后根发出粗重的喘息,转过身来,紧紧搂了三菊的腰身...后根酒气薰人的嘴封住三菊火热的唇,后根大山一般压了身下的躯体,后根如钱塘愤怒的初潮,一波高过一波冲击着堤岸,想要撕裂突出一处决口......三菊呻吟,声音渐大,三菊有些痛了,让他轻点,酒后的后根似乎没能听见,三菊有些难受,想要推开他,他却如一列失控的火车,似乎要毁灭了世界......完事后的后根驯狮般猫在三菊的身旁自顾自睡了,三菊有丝埋怨抚他的头,嗔道,死鬼!真是醉了......后根又有了轻缓的鼻息,三菊搂着自己男人看他孩子般的沉睡。
夜半,后根梦话了!很大声,含了慎怒腔调的二个字,一下就惊醒了三菊!
"春成!"
春成是三菊的初恋情人,这事只有后根知道,是三菊说给他听的,那时后根正和三菊热恋。春成就是村里的村医。
"幽灵!幽灵一般的春成......"三菊在男人的鼾息声里,怔怔地想。
清晨。
亲切的鸟语和着新鲜含着泥土味的空气,一如自然给农人一份朴实的早餐。燕子一对对在村庄上盘旋飞舞,忙碌着它们的生活......三菊早起,穿了自已最喜欢的紫色衣裙,在衣镜前照了又照,把自已打扮得新娘一般。
"后根,我从这跳下去,你救我么?"三菊带后根在田间除草,指着宽宽的水渠笑道。
"不救!"后根也笑。
"根,我死了,会想我不?"
"怎会呢?好好的。"
后根快,和三菊逐渐隔开了距离。
"根,我跳了哈!"
"菊!我等你呢,你快点!"远远地后根在那笑着催促三菊快些锄草。
"根,我跳啦!"
有一答没一答后根应着三菊。有時回头望一下,笑笑。
半晌,没了三菊的声音。后根回过头去不见了三菊的人影。后根慌了,飞快地向水渠奔去......
一朵紫色的菊花已在河渠中洇开来一一三菊漂亮的衣裙在水裡散了开,如一朵盛开的紫菊,她清秀的面宠就是那花蕊。
“根,来追我!”三菊甜甜一笑,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如洛神赋里涉水而去的宓妃,频频回顾......
"你,怎么就那么...不小心!"捶首顿足的后根哭得人肝肠寸断,扼腕叹息。
三菊走后,后根在她墓前立碑:山菊之墓。
后根终生未再娶。
墓上的野紫菊,开了一年又一年。
飞 虹
16*0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