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陈,是在蜥蜴山。他在山上较为宽阔的空地上,用很多酒桶扎了营。我见到他时,他正忙着给一只电闪闪的蜥蜴灌酒。
蜥蜴山,顾名思义,以蜥蜴多而命名。这里的蜥蜴虽然具备一口电死一只成年老虎,摧毁一颗树木的恐怖破坏力,实际上却是温柔的食草动物。这是一件幸运的事,不吃肉让他们免遭人类的猎杀,也同时得以和熊猫好好相处,喝到香醇的麦酒。
说回到陈,他发现我时,好似很开心,又好似醉醺醺。
“兄弟,要来点麦酒么?”他将木桶举过腰间,金色的麦酒就从出口“咕噜咕噜”地流出来,滚到木碗里摇摇晃晃。
就这样我们认识了。
他说他除了喝酒,只知道两件事,一是自己姓陈,二是酿酒。
“可他自从来的那天就这样。”老蜥蜴说。
可以想象一只蜥蜴坐在木桩上是多么滑稽,但是,他说话的声音,却一再低沉而严肃。
“他是毫无征兆地出现的,带来了一山酒气。”老蜥蜴接着说,然后又把头埋进麦酒桶里。
“那然后呢?”我问他。
他好一会儿才把头抬起来,“如你所见。”他说。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我们在沉默与喝酒中度过。周围充斥着自由的味道。我怕我忍受不住久违的这种味道,会让刚刚喝进去的麦酒变成眼药水。于是我从口袋里掏出软瘪瘪的黄鹤楼,加上它,三人的沉默不语就成了四人的面面相嘘。
嘎,点燃。
我记得我很多这样的桥段,火车车厢壁成倒影的那一次,在房子着了熊熊大火时吃烤山鸡的那一次,在化工厂门口吸蚊香的那一次……
嘎嘎嘎嘎,酒精被打火机擦出的火花点燃生出了火,和十三月一点关系都没有。“嘎嘎嘎嘎嘎”,我仿佛能听到呼啦博士的笑声,如果他在,他一定是这样嘲笑我的,“你居然给一个满口是酒气的猫熊抽烟,我打赌他会喷出一个太阳,烧光你所有的心事!”
可是他错了,喝一辈子酒的熊猫喷出来的不一定是火,也有可能是像这次这样,喷出一重一合的漫画纸——绘出浸泡在酒精中的一生。
那天一只猫熊用竹竿捅死傻子,也捅死了孤独。直到那笑声蒸干了所有熟悉的荒芜与逃避,酒精挥发才带来了一丝凉意,有一只蜥蜴打了个喷嚏喷出一个球形闪电,有一只熊猫掉光了所有白头发。伴着白发落地的,还有烟灰和长了别墅的小花盆。
匮乏想象力驱使着,我想我该走了,离开蜥蜴老头子和陈·风暴烈酒。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他叫风暴烈酒,那当然是他自己说的了。
“我是不是该叫,陈·风暴烈酒……”他突然打了个嗝,理所当然地说。
路上,我一边思考着陈的这句话,一边大口地喝着他给我的麦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