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这上面签字。”
两只巨手像压馅饼一样,鼻头猛地朝桌上贴去。我恶狠狠地歪着脑袋,顺着右手臂缝着“正义”二字,我没向左看,无非是一个与我现在处境一样可笑的字眼。
“快点!”
我气得浑身发抖,任由笔在手中白花花地筛糠,面前那份恶心的罪状书杜撰出我荒谬的罪恶——几小时前我还强烈谴责的罪恶。
“狗屁!都是狗屁!我是法官,你们要抓的人在上面!”我依旧不屈地咆哮着。耳后传出了轻蔑的笑声,就像听到一条狗在被宰前的狂吠,是陪审团。
“肃静。”台上的人严肃地敲着法槌,眼中充满了鄙夷。
我颤抖着握住笔,想用尽毕生的力气在上面刻出“张综作”三个字,当刻到综的那一点时,纸破了,透过它我看到了桌上多出一只黑色的眼睛。
“写自己的名字!”
“这就是我的名……”话未吐完,巨手拎起我那只悬空的爪子,拇指一湿,纸上随即又多了一只血色的眼睛,上面扭曲着细小的螺旋。两只眼睛空洞地望着我,我一阵眩晕。
“审判结束,退庭。”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2
“在这上面签字!”
“嗯。”
“看什么,快签!”
“嗯。”
我在纸上只瞟到了“出庭”二字,法警就像揉面一样把我往前揉去,我配合着他,身体尽量前倾,眼睛在“签名”后的空白处停下了。拿起笔,慢吞吞地写下了“赵仁之”三个字,在写赵字的时候我提笔想了很久,才把走写出来,很歪,像回到了幼儿园。
不幸的味道钻进鼻孔,是自己的精液,在右手虎口处结了一层白色的痂,强光灯一照,晶莹透亮。
然后世界黑了一下,跟往常一样,不久又亮了,露出两个鸡蛋。听别人说只有枪毙的时候才会上套子,我想想也是,不再多考虑什么,拖着脚链,“哗啦,哗啦”地移动着。
耳边的声音渐渐熙攘起来。
“怎么戴着头套?”一个声音问。
“不知道,听说还是未成年。”
“不可能,听狱警说怕引起轰动,他那张脸很特殊。”
“怕是在牢里打得见不得人了吧。”
……
我听着好笑,尽管刚成年不久,去年买衣服的时候还被一个带着孩子的女老板“叔啊叔啊”地叫唤,我好像还把叫价500的三件衣服砍到了70,本来还想往下砍,见那个孩子挂着青鼻涕摇来晃去,心一软,就买了。
蹲号子时牢友也没为难我,记得那时候他们问我:
“怎么进来的兄弟?”
“杀人。”
“怎么杀的?”
“刀子,锤子,斧子都使过。”
“妈的,杀个人玩这么多花样,手艺不精啊。”
“杀了7个。”
然后他们就像看瘟神一样看着我,那天晚上我本来想睡个好觉,但刚入睡不久就感到脑子一紧,随后手脚都被束缚起来,我连忙挣扎,一个大汉用手臂堵住我的鼻嘴,想必是要把我弄死。我抽出牙狠狠一刺,温热的液体流向舌尖,那人吃疼,手一松,我顺势提身猛咬他的鼻子,他嗷嗷嗷地乱嚎了一阵,引来了狱警。
于是我被关进了单人间。
肩膀一重,我如释重负地坐上了冰冷的座椅,还没抬头,便听见前方一个声音道:
“开庭。”
我微微哆嗦了一下,那是兴奋的信号。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