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收拾完所有的东西后,就准备离开这个地方,前不久我们已经和学校交代了就业的意向,我学的是历史学,于是我肯定会失业,历史这个东西从来就不是为了就业而存在的,我又不可能去教书,虽然我有好多同学最终都选择了教书这个行业,他们一旦戴上了光辉的帽子后就立马与我们脱离了干系,反过头来极其鄙视我们,说我们就是挖别人祖坟的,这点我一点都不否认,甚至自己也这么觉得,那些古代的人极力想把地下的房子造的结实,然后让自己世世代代的住在里面,而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把他们刨出来,偏不让他住在里面,然后修建博物馆、陵园或者移到书本里去,我们得让地面上的这些证明我们曾今的历史,要是他们当时学学人家埃及,直接造地面上就简单的多了,那么现在我们就只能刨些其它的东西。
话说回来,那些去教书的虽然鄙视我们,但也老实,反正我们也不怎么看得起他们,算是扯平了。他们最后教出来的也都是些要刨别人祖坟的家伙,证明他们在某些地方要比我们强,我们是没法教出一些家伙什么的,除了在将来名字后面冠上一个家后,对身后的那帮单纯的家伙再三强调,要鄙视那群教书的外,实在没什么可教的。
你或许会觉得我的想法卑鄙,可我也没办法,我也要生存,这三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在学习并努力适应它,我们的讲师无时无刻不告诫我们,生存和安全感的重要性,还为此讲了齐国崔抒砍了三位不听话的史官脑袋作为例证。我们学历史的其他的都不打紧,唯独这安全感最要命,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容易要了小命。我也不是怕死,再说人在这世上本来就是为死才来的。我得想办法活着。换言之,我得生存。
大二上半年的时候,我尝试着写些东西,写些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要写,我身边的朋友大为震惊,因为此前从没有一个人提这件事,我们用的教材、课本、辅导资料虽然也是写出来的,可那些都是极其安全的,它们经过了审核,甚至连写的人也是安全的人。我的辅导员为此找我谈话,他说胡一呀(我的名字就叫胡一)你的想法很危险啊。这个有些半秃的中年人说话极为苛刻,并且拐弯抹角,让我浑身不自在。我可不想和危险有什么关系,我说您可别这么说,我现在还没开始,我只是想,没有实践,不算得危险。他冷笑着然后右手叉开摸着下巴,我想他还不如摸那几根毛的秃顶,样子肯定比现在要可爱,头发里的故事要比他现在讲的有趣,我心里默念着:这时候,我大抵任他自言自语,不赞一辞,他独自发完议论,也就算了。可我不能直接讲出来,这话虽然是我想要说的,可源头不在我这——在鲁迅先生那。我听他继续讲。他说胡一我跟你说,你现在想了没做才是重点,人家那些做出来的都是安全的,人家有正规的审核,你这个没做谁也不好说它以后会是什么样,不好控制就失去了安全性,失去了安全性所以就很危险。我说那能不写了么?他摇摇头说不能。
这样的对话此时肯定会陷入僵局,包括我自己也这么认为,可他继续说,你呀肯定要写,不能不写,我知道你是学历史的,但也不能全写,我的意思你能明白?我说不明白。他叹了口气说,我跟你直说了吧,你现在有了想法,可想法很糟糕,但我们不能不让你写,因为不了解真相的会说我们限制你的自由,我们得让人知道我们做事情是有原则的,这件事我们还是很支持的,可写的内容不能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要知道事情没规矩不能成方圆,你看网上那么多网文小说么?它们就很安全,你可以试试穿越或者宫斗,这也符合你学史的专业——这是上面领导的意思。
我想还惊动领导了,那事情肯定不好,不是我不好就是他们不好,他们是不可能不好的,于是那就是我的不好。最终我写出来了《黑色长廊》,这是个恐怖推理小说,现在的年青人都喜欢这种体裁,不用思考,只需要文字中多一些什么景色描写,内心描写,就能让人身临其境,我也懒的加其它的东西,甚至连剧情都不需要,我写出来后一直觉得它不像一篇小说,我自己都吓不到更别说去吓别人,它倒像是老奶奶裹的脚布,奇臭奇长。可后来校里领导跟我讲,胡一,你写的非常好!文字含蓄幽默,内容充实饱满,你是个人才!这让我吓了一跳,我想这肯定不是恐怖小说给我所能带来的感觉,我预感有事情要发生,然后学校里把这部小说拍成了电影,再后来某省的某篇杂志上也刊发了这篇小说,其修改的程度不亚于拍成的电影,唯一不变的是它越来越不像我写的东西,倒像是爱情这种类型。是爱情的那么它就更加简单了,没人会为了爱情去多加思考的。
这件事后我就变的谨慎多了,我们学历史的,肯定不会超越规定的范围,范围人人都懂,那就大可不必再说。但有件事你也必须知道,那就是我们毕业后也会进疯人院,因为你大概了解我是怎样一个人,不管你信不信,我终究也是个病人,是病人都得进行治疗。你也别在那沾沾自喜,你肯定也会像我一样,如果你没病,那么恭喜你,你迟早会得病,照样会像我一样,得进到这里面去,如果你即将得病,那么你就把我现在说的当做扯淡,以后我们说不准会成为病友,更说不准你会住我隔壁,有的是时间来谈,至于那些得过病的并且已经治疗成功的,他们很安全,也不屑于来看这些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