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年纪大了,就真的会越来越像小孩。
十一长假,我在家,每天早上到一个点,我就按时能感受到被子上的重量,接着就是被各种捏脸,各种挠痒痒...然后听到耳边震耳欲聋的叫声,楠,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我懒洋洋地撒娇回答,老爸,你不要闹了啦~再让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他就开始掀被子说,不可以,快点,快起床!到我终于被他折磨地起来后,他就哈哈大笑,我则睡眼朦胧地一脸无奈。
又比如,一天爷爷骑着助力车带我去拿火车票,说就才擦了一会窗户,就觉得全身酸痛,耳朵也越来越听不清楚我讲话。接着他慨叹,爷爷真的老了。我当时坐在后座,不知道说什么 ,心里涩涩的。第二天,我和哥哥准备骑妈妈的摩托车出去,他神神秘秘就拿了那辆车的钥匙,跟我们说他先下去,帮我们推出摩托车。结果,我们下去,柴火间的门开着,可摩托车却不在。后来,过了会儿,就看着他骑着摩托车,笑脸盈盈很开心地朝我们笑,骑到我们面前说,啊,这辆摩托车就是比我的助力车好骑,一脸羡慕的模样...我当时就觉得他变成了一个大孩子。
奶奶有一次走进我房间,跟我说,你看,我鼻子上有个像痣一样的黑点,看着不舒服,你的抹脸的给奶奶涂一涂,看能不能让奶奶这里变白...我看着她笑,说好,然后我很认真的给她抹脸。当时就觉得自己是个大人,而她是个小孩。涂好后,她还特意去照镜子,说好像有变白呢~像个小孩一样,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高高兴兴地出门买菜。看着她喜滋滋的样子,我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难过。
周围的朋友的爷爷奶奶,他们的年纪甚至比我爷爷奶奶年纪还大 ,有时,我们会很害怕,当他们这些老人们很自然地过度,而我们要面临他们的生老病死的时候,失去他们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面对这种切肤之痛?
所以,每次回到家,看着他们身体还健康,就觉得特别安慰,就觉得比什么都好。但只要他们有什么病痛,不管大的小的,都会后怕。无论是自己的爷爷奶奶,还是听到他们的爷爷奶奶怎么了的时候,心里都难受。因为互相都拥有,所以会格外惺惺相惜,特别能理解那种感受,尽管不是自己的直系亲人,但也舍不得他们生病。我都会跟他们说,没事,神会庇佑他们长命百岁……虽然,我说着这些的时候,心里是那么地没底气,因为知道很多事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可就是不想他们难过,想给他们安慰,不让他们伤心,也想给自己安慰。
写着这些的时候,我突然特别想念我的太婆。记得2003年3月14号的那个下午,她躺在她房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她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看着她闭着眼睛,我不断地将手伸到她鼻子下,想感受她的呼吸,并轻轻地叫她,太婆,太婆...听着周围的人哭,我愣是没有掉一滴眼泪。晚上,她躺在灵房的时候,我还一直坐在她旁边拉着她的手,当时手已经冰冷,可却一点儿都不害怕,还不时摸着她额头,跟她讲话。直到几天后她要被抬上去火葬场的车上,我才意识到,她终于要离开我了,才终于放声大哭。跑着哭着跟大人们一起去的火葬场,看着她的身体被推进一个大容器里 ,最后只剩下一个罐子里的灰烬,还是不相信她已经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由于计划生育,我从小被她背着长大,她陪伴着我和哥哥,直到三年级。每天夜里一定要摸黑上楼上,看我们有没有盖被子,那时她已经八十多了,腿脚已经很不方便,可依然坚持每天来看我们。我们都担心她,叫她不要独自一个人摸黑上楼,很危险。但她像个不听话的小孩,固执地坚持。老人家偶尔也会伤感,一大早起来,会觉得自己越来越没用了,对着窗户大哭,我看着她那样,也对着她大哭。我从没有跟任何人清楚地提过我对太婆的情感,不知道是自己刻意地忽略,还是压根不想去揭这块伤痛,也许,都有。但毕竟,在失去她最初地日子里,还是安安静静,不哭不闹,让自己坚强地过来了。我 一直相信,她在天堂庇佑着我,让我不会受伤害。所以,我要乐观地生活着,开心地笑着。
人们总会告诉你:“忘掉他们,忘掉死去的人,这样 我们才能活下去。”但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因为爱存在时有多温暖,离开时就有多残酷。即便是今天,她已经离开将近十四年,我仍旧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想起她来。即便是我偶尔会"忘记“她,却依旧忘不掉心中有多想念她,多爱她的这件事。
现在,家里的老人们也开始变成一个个老小孩,会固执地坚持己见,固执地做着他们觉得是正确的,而我们觉得是不对的事情 。所以,也要开始变得像个大人一样,像他们宠我们一样,要宠着他们。人老了,总会越发地觉得孤单。所以,在家时每天睡觉前都要去他们房间,跟他们聊聊天,在他们床上打打滚。即使工作,也坚持隔一两天给他们打电话,问他们在做什么,叫爷爷骑车小心,下雨天走路,叫奶奶多穿衣服,不要感冒。自己唠唠叨叨,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可,却甘之如饴。
爸爸妈妈们,也永远是为小孩操心。小时候,担心学业;大了,担心工作;到了一定年龄,又担心结婚生小孩。留给自己的时间,总是少之又少。我们能做的,也只能是,多陪伴,让他们不孤单。
对逝去的人,如果念念不忘,生活就会停滞不前。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好好的。只要不关生死,无论是什么,都是小事。所以要坚强地活着,开心地活着,抱着乐观的态度,好好过生活。
突然想起拉法埃尔·蒙特希诺斯的那首《写给儿子的第一首诗》:
“ 你望着我,孩子,就象我
从那纯真的童年望着自己一样。
我因你而重生,通过你的明眸
我又回到了那美好的时光。
我曾同你一样,逐日长大。总之,
我又不由自主地清楚记起
童年时期那无忧无虑的日子,
记起那些天真无邪的游戏。
你从一位忧郁而贤惠的女人
腹中降生,但是你嘴角的微笑
却驱散了她那无穷无尽的烦恼。
在她怀里睡掉你——我——的童年吧。
我的孩子,但愿你永远也不要醒来,
在你身上我又找到了自己儿时的欢快。”
可我也想告诉你,我也想依旧象孩子,像孩子一样,紧紧拉住渐渐模糊的你,不放手……
然后时光不老,你们未老,我还是你牵着的小人儿模样……
只是这次换我把我所有的的宠爱给你们,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