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菊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快三点钟了。大门虚掩着,她推门进去,站在门洞里喊了一声妈,但没人答应,家里这会儿没人。她将行李和带回来的东西放在自己屋里后,开始感到有点饿了,就到东厢房的厨房里去找吃的。锅里有小半锅小米南瓜粥,饭橱里有一盘腌肉炒芹菜。掀开旁边篮子上盖的布,里面有馒头和花卷。她把那盘菜和两个馒头放进篦子里,然后摞在锅上,再盖上锅盖,放在燃气灶上,打开火,热上饭,然后去到正屋里拿出个水杯,从水瓮里舀了杯凉水,坐在廊檐下的一个小凳子上喝起来,边喝边打量着院子里的景致。
这是个夏日的午后,院子里一派生机。靠近屋檐的阶下的那片花池里栽得是五株月季,都修剪的很整齐,热闹得开着。她记得十几年前自己亲手栽下它们的时候,分别是深浅不同的红和粉,白色的,但长在一起时间久了,相互授粉,便串了颜色,深的变浅,浅的变深,越长越相似,看起来仿佛是一大家子似的了。在院子的中间是另一个更大些的花池,用埋了一半在土里的青砖修了边。沿着青砖种的是串红,它们几乎一样高矮,一束束红花从一簇簇绿叶中窜出,像卫兵一样将花池团团围住。花池里一半在地上间杂着种着万寿菊和各色的矮牵牛花,另一半是栽在花盆里的三盆粉红色的蝴蝶兰,所有的花都吐着芬芳,争奇斗艳的开着,引得蜜蜂、蝴蝶在其中流连。这花池安排得和她离家之前一模一样。这三盆蝴蝶兰是她的最爱,每年冬天她都会把它们搬到有暖气的房间里,开春儿再搬出来,放到花池里,然后在花池的周边种上一围串红,剩下的空间每年轮换着种些其他常见的花。
院子的其他地方其实也是老样子。院子西头的那块小菜地里,搭起来的架上爬着的照例是黄瓜和长豆角;靠在旁边的是西红柿,青椒和茄子,各种了三五株;在菜地的边边角角又分别长着香菜,韭菜和一些小葱。靠近南边院墙根的三棵葡萄树也已在院里搭的棚子上爬满了,在繁茂的枝叶间能看得见一串串刚长出的青葡萄,而棚子下停着她男人的面包车。
除这几处地儿之外,院子大部分都用水泥漫过了,只有一条青石板铺的小路通向院子的西北角,那里是厕所和猪圈,她站在这里就能看到躺在窝里的那两口肥猪。走到青石路尽头是一段石头砌的台阶,沿着石阶拾几而上,走到顶就到了一个十几平米见方的露台,露台的高度大致快要和正房的房顶平齐了,上面摆着一张大理石桌和几个石凳。房子依是山而建,这平台是当年挖山平地基的时候,她特意留的。站在这露台上,不仅这个水边山乡里特有的湖光山色一览无余,且俯瞰穿村而过的国道,有婚丧嫁娶,打架生气的热闹也尽在眼底;因为地处高处,四下无遮,总是有风,所以更是夏天夜晚纳凉的好去处。
她四下打量着,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打扫得干干净净,风物和她离家那天也几无二致,忽然她仿佛有种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的感觉。她知道这是她男人特意这样做的。无论如何,他的这份心,她已领会到了,一杯凉水也下了肚,她的心情畅快了起来。这时饭已热好了,她撑开饭桌,把菜摆上去,盛了碗饭,然后啃着馒头就着菜,吃了起来。也许是饿了,可能也是太久没吃家里的饭了,她觉着吃得舒服,就把两个馒头,小半锅小米南瓜粥和那盘菜吃了个一干二净。收拾锅碗的时候,她记起她小时候也曾不止一次饿着肚子来到这里,饱着肚子离开。那时候她曾无比羡慕这户人家和美,安宁,温饱的生活,因为她自己的家是另一番光景天地。
(二)
她生在马路斜对面两百多米以外的一户人家里,然后就野生野长的大了,因为实在是没人管。她娘智力低下,生活几乎不能自理;她爹打了很多年光棍以后才娶的她娘,在她出生的时候已经四十出头了,且体弱多病,不怎么能干的了活计。身子骨好的时候,拼了命干也就刚能让一家人吃的上饭,穿的上衣;等病上了身,她们就免不了挨冻受饿了。
没人给她洗澡,所以她经常生虱子,她爹也不会给她梳头发,干脆把她的头发剃短,看起来活脱脱就像是个男孩子,因为这样,村里的女孩子没人愿意和她玩。她也不在意,就混在男孩子里,和他们一起下河摸鱼,爬上高高的树梢掏鸟窝,无拘无束地在外面疯玩,一天到晚不着家。但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她弟出生了,她爹躺在床上的时间也更长了,生活的重负就这样搁在才七、八岁的她的肩上。家里总是有事儿,她能去学校的时间越来越少,别人都升上去了,她却总被留在二年级,所以后来干脆就不去了。就像刚被套上了套的小牲口,面对着每天干也干不清的活计,她脾气变得暴躁起来。
有一次,她爹请兽医过来给猪打猪瘟防疫针,人来了,她爹那天的病却显厉害,起不了床了,左邻右舍也都没人在家,请不来人帮忙。兽医还赶着去另外几个地儿,耽搁不得时间,看到刚买的猪也没多大,就把她们姐弟俩叫过来,自个先抓住猪,把它撂倒在地,然后让她揪住猪耳朵,膝盖跪在猪脖子上;让她弟爬在猪下半身上,揪住尾巴,摁住猪腿。可能兽医准备的时间稍长了点,她弟也实在没劲儿,猪拼命挣扎着把他弟掀翻,然后站了起来,从挪开的石板的豁口往出跑。她死命的抓着猪的耳朵,将自己的重量放在猪身上,企图把猪再摁倒,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体重和力气,猪没倒,反而把她驮在背上,带着一起冲了出去。猪冲了十来米后,把她掂掇了下来,继续往前跑。她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摸到一个手腕子粗细的柴火棒子,抄在手里,跳起来往前赶了两步到猪身后,抡起来,铆足劲儿照着猪脑后打下去。棒子裂了,挨了一棒的猪,晃了几晃就倒下了,被扯回猪圈,打了防疫针。
事儿总是像这头猪一样蹿出来,跳到她前面,她必须当机立断,随时准备用尽力气应付,就像抡棒子把猪撂倒那样。但她再努力没有别人的帮助也是不成的。她家的情况左邻右舍,乡里乡亲都是看在眼里的,大事儿小情能帮衬得大伙都帮衬,但伸手帮忙最多的还是她的公公婆婆。一来是两家住的近,方便过来;二来两家一个小队,分的地都在一块,看到她田里弄得不好,就就近搭把手帮着照看着;再来是她公婆为人处事儿让她觉得信服,他们总是事事儿想在前头,帮了人还不怎么显山露水,让受助的人心里更感激,受用。逢年过节,做了好吃的都给她家送,给她小姑子做衣服的时候,也帮她做一件,诸如此类的事累积起来让她对这家人无比感恩,所以当她十六岁那年她婆婆开口求她嫁过来的时候,虽然村子里有人风言风语讥讽说她公婆太精明,早年栽树浇水,就是为了现在摘桃子,但是她还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实在是想有个依靠,这家人让她信任,也让她喜欢。
(三)
她嫁过来一晃已经二十多年了。在这二十多年里她像旋转的陀螺一样不停地忙着,伺候打发走了自己的双亲,翻盖了房子,养大了两个孩子,也拉把着她弟盖了新房子,娶了媳妇。两年多以前把二小子送进县里去上寄宿初中后,她感觉生活没有了重心,就开始把眼光放在自个身上,盘算起自己的日子来了。回想过去让她有点感觉忿忿不平,她又开始脾气暴躁起来,身边也没有别人,她就把火都发在自己男人身上。要是她男人会说话,说点好听的哄哄她,或者干脆跟她吵一架,或许她就过去这劲儿了。但是这家人除了她之外都不爱说话,她男人更是个闷葫芦,根本就没有嘴儿。
就像以前一样,她感觉到自己有麻烦就想一下子给解决了,但是又弄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个事儿,该怎么办,所以就更惹的她生气上火,她就开始挑起她男人的毛病了。再完美的人也经不起挑刺,何况她男人的缺点都在那儿明摆着呢,笨嘴拙舌,不体贴,不爱干净,皮肤黑,长相丑......这些以前她是没有在意过的,即便偶尔意识到,也并不觉得是个事儿,现在通通都去到她心里了,结成个大疙瘩,堵在那儿。然后,她就更变着法得和她男人闹起别扭来了,也不和男人一起下地干活儿了,整天的出去打牌,也不给男人洗衣做饭......但她再怎么闹,她男人都由着她闹,把她没干的活都接过来做了,她的气力就像用到棉花上。这就让她更是抓狂,她感觉在这家里再待下去就要发疯了。
正巧这时邻居家在城里打工的媳妇回来看孩子,找她聊天的时候聊起了打工的地儿招工,她一听,二话没说就定了要跟着去。家里人都知道她的脾气,知道拦不住,就忙给她收拾好东西,去镇上银行取了估摸够两个月开销的钱,送她上车和隔壁邻居的儿媳一起走了。
这一走就是两年多,她开始换过几份工,后来在一个饭店稳定干下来了。其实出来打工也不易,她也吃了不少苦头,出来看见了更多的人事,更大的世面后,其实她弄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但凡她男人说一句想她,想让她回去,她没准儿早就回去了。可是,他就是他,虽然常托人带东西来,隔一段时间也会来看她,但来了就在那儿杵着,这些话是怎么也不会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所以她的气就是消不了。过年的时候饭店里也忙,走不了,她就给公婆和孩子买点东西,托人带回去。平时有空,她也会去县城看一下自己寄宿上学的二小子,但就是不肯再多坐半小时公交车回家一趟。
上周,在外地打工的大儿子打电话给她,说他下周会回家一趟,一直谈着的那个对象家里觉得孩子们不小了,催着想让两家家长见见面。这事儿做妈的总不能不到场,所以她就请了假,出去买了些给女孩和对方父母的礼物以及招待客人的东西,就坐车回来了。
(四)
才刚刷完锅,洗完碗筷,收拾干净,她婆婆就背着一篓子猪草从外面回来了。她忙过去和婆婆打招呼,从她身上接过篓子,放到猪圈旁边,然后拉着她婆婆到廊檐下先坐下,自己去打了盆清凉的井水,让她婆婆洗洗干净,也凉快一下,然后又去屋里拿出她带回来的蜂蜜柚子茶饮料,给婆婆倒了一杯,两人边休息边聊了起来。婆婆是个平时话很少的人,但见她回来,显然十分高兴,拉着她手端详着她,一直说她瘦了,又听她说了些她上班时的辛苦,忍不住得心疼她。两人聊着,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经偏西了,婆婆站起来说要做晚饭了,弄几个她平时爱吃的菜。她刚吃过,肚子还饱着呢,但看婆婆高兴,再说在地里给玉米追肥浇水的公公和自己男人晚点回来也得吃,所以也没拦着,站在旁边打下手,两人就忙活起来。
做好饭,两人等到晚上七点多,另外两个人也还没回来。打电话过去问,说是中间水泵坏了,换了个新的,耽误了时间。明天就换其他小队浇地了,今天必须浇完,所以回去早不了,让她们先吃,就别等着了。她看婆婆饿了,就伺候着让她先吃了,自己多少也又找补了点。两人吃完了,她想收拾,却被婆婆拦住了,说她坐车累了,让她早点歇着。她冲了个凉,到卧室打开空调,调好温度就躺下来了。本想看会电视,但拿着遥控器翻来覆去的也找不到一个喜欢的节目,困意也有点上来了,她就扯了个毛巾被搭在身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有动静就醒了过来,是她男人回来了,她没出声,闭着眼装睡着。他坐在沙发上喝了点水,然后又去打水洗脚,边洗边点了根烟抽,抽完后擦擦脚,倒了洗脚水躺下了。也许是看她在睡不想打扰她,也许是干一天的活,他实在是累了。他没有碰她,没一会儿功夫就在床的另一头鼾声如雷了。
她却再怎么也睡不着了,心里有点失望,她想着这么久了两人不在一张床上了,男人看到她在那儿躺着,怎么着睡前也得凑近了好好瞅瞅她,或者贴过来抱抱她。啥也没有,一点也没情趣,她那股子气又上来了。
刚结婚时她年岁小,对情欲还没开窍,性方面很敷衍潦草,后来接连怀孕生了两个孩子,忙着照顾,次数就更少了。直到她三十岁左右,孩子都大了,离了娘自己睡了,两口子才又恢复一个月两三次的夫妻生活,到这时她才咂摸出这事儿的滋味来。可也不知道日子久了他男人疲了,还是年岁大了,每次她刚到兴头上,男人就完事儿了。有时候他喝了酒回来兴致好,借着酒力,倒是能让她享受到那种舒服劲儿,但说实话,她又有点受不了他身上的酒气,想让他早点结束。
她躺在那儿胡思乱想,想起了在外打工这两年与遇到的男人们发生的事儿。她没怎么吃过亏,但有一次却自愿的着了人家的道。
她在厨房里做工,做面点。厨师师傅都几乎是男的,且换来换去的,总有人喜欢和女的说点带荤腥的话。她其实并不太在意,自己娃娃都那么大了,而且在村里大伙在田里干活的时候也互相开玩笑,讲一些不干不净的话,取个乐。有时候有人偷摸动手动脚,她觉得不算过分,就推开对方的手,骂对方两句也就算了,就有一次把她惹急了。
那次她一个人在那儿做糕点,有个刚来的中年胖师傅走过来站在她身后看,她扭头打了声招呼就又俯下身子专心做起来。突然,她感到一个人从后面靠上来,一只手插进她穿的围裙里放在她胸上。她头发是挽起来的,带着发套,露在外面的洁白光滑的脖子感觉有什么湿湿的东西贴上去。她瞬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丢下手里的活儿,一把把那人推开,然后抄起面板上的切面刀,像小时候拎起棒子打倒那头猪那样,向那个人挥过去。那人见势不好,撒腿就跑,她拎着刀一直追到外面的过道里,然后被路过的服务员妹子给拉住了。这事儿过后,在上班的地儿,男人们都对她近而远之了,连玩笑也很少和她开了。
然而另外一次她却失了身,那人是之前和她合租的那个服务员小妹的哥哥。他在她们租房的地儿附近上班,且住的很远,有时加班到太晚,或者赶上坏天气,就到她们那儿将就一宿。天暖的时候,他就在客厅打地铺;天冷的时候就睡在他妹屋,而他妹就过来到她床上挤一挤。他约莫和她弟年级相仿,三十来岁,之前好像结过一次婚,但没多久就离了,后来一直单身着,也没孩子。他人长的白净儿,文质彬彬的,好像之前读过中专啥的,现在在一个国企里当技术员。来的次数多了,一来二去也就熟了,而且他也比较会说话,会来事儿,她不讨厌他,把他就像她自个的弟一样看。
一个周末晚上,那个小妹出去耍了。他哥又来了,说加班晚了,来借住一宿。她也没在意,洗了个澡就躺下睡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有人进到屋里,开了灯,然后在她身边躺下。她起初以为是那个妹子过来了,就接着睡。但过了会儿,她突然感觉到一只手在她赤裸着的胳膊上轻轻的摩挲着,睁开眼一看,那男的躺在她对面拿眼在瞅她,那眼神里流露着渴望。
她吃了一惊,一骨碌爬起来,半坐在床上,扯个毯子尽量盖过自己身子,然后斥责起他来,让他赶紧出去。那男的见她发脾气了,就滚到一边,身子半爬在床边,半跪在地上,离开她远了点,使她不觉得那么有侵犯感,然后就喊着姐,开始疯言疯语的说起些情话来,夸她好看,说自己如何喜欢她以致于难以自持。这情景是她没经历过的,一时有点呆住了,不知怎么应对。男的见她面色有缓和,就往前凑过去,抓起她一只如玉似雪的脚亲了起来。她踢腾着想挣脱,但男人的一只手已在她宽松的睡裤的裤管里一路摸了上来,摸到了她的敏感地带。她感到一阵酥麻升起,沿着尾椎向上直冲到她的大脑,瞬间失去了气力,瘫软在床上不能动弹。
男人看她放弃挣扎,就扑上去把她压在身下,亲上了她的嘴,时而温柔,时而激烈的吮着她的舌唇,过了一会儿又移到了她的脖子,耳垂儿。而后她被剥了个精光,他用他的唇和舌礼赞了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她从未如此曝露在一个男人的面前,她开始感到有点羞耻,但就在这时,男人像训练有素的军人一样,开始对他眼中有价值的目标进行一轮又一轮的暴风骤雨般的袭击。她从未体验过的快感从身体的各处袭来,一波一波,最后汇集成如海啸般的巨浪彻底把她吞没了。她放弃了理智和矜持,开始迎合起来,两个身体交叠着,让她想起她在夏初野外看到的纠缠在一起的两条蛇。闸门彻底打开了,淤积多年的情欲像她家乡后山雨季的山洪一样,咆哮着倾泻而下......
这段情并没持续比早晨的露水更久,虽然他们在这以后又有过一次,或者准确说在这关系里根本没有情,只有双方的欲望,这点她是清楚的。虽然她知道她自己长的不难看,身条保养的也很好,还有点风韵,但毕竟只是个已婚半老徐娘,打着零工,还有两个快成年的孩子,不可能指望这男的会承诺啥。从那晚上以后,她也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男人。一细看,发现他不怎么上进;不老实,好色,应该不止只和她有染;不成熟,孩子气......两下里一比较,她便发现了许多自己男人的好,觉得自己男人倒更像个爷们儿汉子。但她也不后悔发生过这些,她向来是野的,由着自己性子来;而且经过这事儿,她的心里的那股子烦躁没有了,就像一块儿干旱的田浇饱了水,下了场透雨。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通透起来,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和生活。
她这样胡思乱想着,又迷糊入睡了.....
(五)
第二天起床吃过早饭后,全家都忙活着准备接待儿子对象一家,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到了。她儿子回来后直接先去了对象家里,住了两天,然后和他对象一家一起过来。儿子和对象以前是同学,处朋友已有挺长一段时间了,感情很好。两家家长都很开明,孩子们愿意,其他人也都没什么意见。现在女多男少,一家女,百家问,谁家有个到了婚龄的姑娘,说媒提亲的都能踢破了家门槛儿。女方觉得该早点把这事儿定了,免得老打上门人的脸,难看;她家也怕久拖生变,所以就安排见面把事儿给谈清楚了。
虽然是自由恋爱,但双方还是找了个两边都熟,且信的过的人,居中说和。当地现在结婚都是有个价码的,起码县城有新房,最好是买在市里,一辆小车,若干数目吉祥的彩礼,两家见面之前这些其实已经谈的八九不离十了。公婆之前在县城买了一套房,现在闲着,她们手头的钱,彩礼,车和婚礼啥的也应该能支应的开。虽然不剩多少,还有个老二,但考虑老二的事儿还得几年呢,这家人像土拔鼠一样勤快、节俭,应该是可以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事儿谈的很顺利,很快就定了:年内把房子装修好了,买了车。年底让两人到民政局把证领了,明年开春再找人选个好日子,把婚礼办一下。事儿谈完,张罗儿子对象一家和媒人吃完饭,稍事休息,然后由她男人开着车带他们到水边好景致的地儿转转,坐坐游船,然后送他们走。人都走了以后,她和婆婆打声招呼,拿上给侄子侄女买的吃的,去她弟家找她弟媳聊天去了。两人好久不见面,聊得高兴,她索性就帮着弟媳妇做了晚饭,在那儿吃了,又坐了会儿,才往家走。
她到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公婆屋里黑着灯,只有电视屏幕的光一明一暗着,为了省电费,他们一直都是关了灯看电视。回到他们屋,她老公忙一天,敢情是累了,已经躺在床上了,但还没睡,在刷手机。她刚从外边回来,觉得屋里有点闷热,就把空调调低了两度,再和他老公打个招呼,然后就爬到院子里高高地露台上纳凉了。
这时月亮已经从东面的山上升起来了,刚刚高过马路对面邻居家屋后那颗大槐树的梢。槐树上的花已经落尽,叶子也都长足了尺寸,茂密繁盛。在月光的照射下,槐树投下一道长长地倩影,看起来就像她这样年纪的妇人,健壮、成熟、娴静。她打着火儿,点着旁边的一盘蚊香,抬眼往远处望去。地上高处明,低处暗。明暗交替,高低起伏着一直延伸到水边,在那里变成明晃晃的一片。再往远处这亮逐渐暗淡,直到碰到黑黢黢的一团,那是远处的山。这如银月色下笼罩着的一片朦胧,让她看的有些沉醉,她曾有无数个夜晚在这里坐着,看过,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被如此深深地打动。
回过神来,她把目光投向自个家小院,月光下一片静旎,只有小虫们发出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她觉得她的心已稳稳当当地放在自己的腔子里了,踏实、安宁。院外被月光照的发亮的马路,就像一条蜿蜒着蛇,隔不多远就被路两旁房屋树木投下的影子截断,然后又接着向远方延伸去。这路将通到镇子上,城市里,更大的城市里,那里有这里没有的新鲜和繁华,她已经见识过了一些,但她知道自己只是去凑个热闹,而这里永远是她的归宿,她的根。
但是她打算还是要再去打几年工,在城里打工比在家要赚的多。她还不到四十,还很年轻,而公婆已经有点显老了,不能再让他们像以前那样干了。她决定和她男人好好说说这些心里的话,就息了蚊香,转身回屋了。男人还在躺在那儿看手机,估摸着也是在等她。洗漱了一下,她就也上床躺下了,躺在他男人身边,看男人还在那儿看手机,就伸过手去,在他胸脯子上狠狠的掐扭了几下子。男人会了意,放下手机,转过身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