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外炎日当空,阁楼内影影绰绰,云想衣的目光如两颗寒星一般透过蓬乱的胡须射出,盯着眼前做伙计打扮的年轻人。
一样纯净澄澈的目光,一样邪魅的带着嘲讽意味的微笑,分毫不差的气质;没有丝毫相似之处的具体的面容,因操劳而显得粗大的手掌,微微佝偻的背,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形象。
这一切都给了向来不惊不乱的云想飞巨大的冲击,但他知道这就是君道,世间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拥有君道那种说不明味道的笑容了。
云想衣微张着嘴,显得极其惊讶,他知道这并不是武林中那种不入流的易容术,因而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君道神秘的笑了笑,说道:“这是一个秘密。”
云想衣不再追问,任何人都该拥有自己的秘密,即便他作为朋友也不能刨根问底。
君道从绣着云的锦缎中拿出了一朵赤红色的花,花朵在君道手中左右摇晃,很像一只要脱手飞去的小鸟,又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却没有一个固定的模样。
在花朵呈现为火的时候,云想衣伸出一根指头插进火里,只见他的指头瞬间变为白骨,而后又瞬间恢复原状,云想衣忍着钻心的痛将手指收了回来。
“世界真是个神奇的存在,产生了这么多神奇的物质和生灵,即便穷尽一生也不能探究万一啊!”云想衣叹了一声,神情略有落寞,这是渺小的人类面对整个世界的落寞。
君道赞同的点了点头,神情却显得毫不在意。他轻轻撬开歌在飞的牙关,将天凰花塞进他口中。
歌在飞瞬间变成了一具白骨,但他的生命并未消失,意识却反而恢复了,君道和云想衣甚至看到了白骨脸上露出了痛不欲生的表情。
一片云做成的纱如同微风一般飘过,将歌在飞紧紧的包裹起来,天凰花在他腹部燃烧变幻。
裹着云纱的歌在飞极像一个透明的人形灯笼,血肉生而复灭,灭而复生,生生不息!
君道扯过绣着云的锦缎,密密的包在云纱外,将歌在飞包成了一个粽子,再也透不出一丝火光。
云想衣大手轻拂,一片云气出现,托着歌在飞冲出阁楼的天窗,一头扎入烈日下一团巨大的云中。天空中顿时电闪雷鸣,不多时便下起雨来。
君道轻舒了一口气,他脱下粗厚的伙计衣服,一头扎入云床,不多时便传出沉沉呼声。
云想衣有些怜悯的看了看他,伫立一会,转身走出阁楼,锁好门朝外走去。
如意花堂,一个神秘而强大的杀手组织,如毒蛇般隐藏在道界黑暗而肮脏的幕后天空中,他们不择手段的灭杀着任何可能对花堂造成威胁的生命以及雇主指定的目标。
没有人知道如意花堂到底有多少杀手,尤其是最高级的杀手“天花”,每一个都无比神秘。
很多人都知道如意花堂的花主叫如意,但如意是男是女,是高是矮,修的什么道,用的什么武器,却从未有只言片语流出。
君道曾以为残蝶就是如意,后来发生了很多事让他对自己的判断有了怀疑。
吴布知做道界高手排名的时候,将如意排在了偏榜第一,描述却极其简单:
名号:如意
势力:如意花堂花主
画像:不详
道器:不详
事迹经历:无
如意在道界中好像一个空白之人,又像一个压在所有人心头的怪物和幽灵,但从吴布知的排名中可以看出,无论如何,他或她都是个可怕的人。
有人曾想以如意花堂偶尔现世的数个小堂口和联络点为线索进行调查,却无一例外的宣告失败,甚至所有参与过调查的人,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凄惨死去,此后再也无人敢打如意花堂的主意。
如意花堂的神秘在于如意,在于那不知数的神秘杀手,也在于它是一个唯一能培育天凰花的势力。
天凰花,虽非道界第一奇花,但绝对是道界第一有用的花。以如意花堂的神秘,每年也才有两株天凰花出售。除了杀人,如意花堂通过出售天凰花获得了远超世人想象的利益。
至于如意花堂本身有多少株天凰花,却是无人得知,如意花堂的一切对道界来说都是秘密,即便是那些和花堂交易过的势力,依然对它一无所知。
世人不可知之地,有一处不可知的庄园,庄园有一个不可知的主人,主人的名字叫如意。
庄园中一座大殿,殿中长满了天凰花。天凰花的光芒,照的雄奇深邃的大殿如同星空一般。
星空的深处,是一片纯粹的黑暗,没有光,没有一切。
浑身黑衣面目平凡的秦庸走了进来,殿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的关闭。秦庸看也没看那每一朵都可引得道界血雨腥风的天凰花一眼,悄无声息的走到了黑暗的边缘,躬身而立。
黑暗中传出了一道辨不出男女分不出情绪的声音“这是你第二次进入了,你是该庆幸自己还没死呢,还是在恐惧自己距离死亡又近了一次?”
再一次听到这个声音,秦庸的额头渗出了冷汗,背上更是瞬间被冷汗湿透,但他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眼中的渴慕嫉恨恐惧都收敛了起来,似乎变成了一块石头。
黑暗中又传出了声音:“很多人都以为你平庸,只有我知道你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年轻人。能够将平庸化在骨子里的年轻人,世人往往轻视,这不足为奇,可谁又真正明白太过华丽的刀往往杀不死人这个道理呢?”
秦庸身上再一次被冷汗浸透,但他没有做任何擦拭的动作,似乎真的变成了一颗石头。
终于,那声音开口问道:“半年的时间来了两次,这次又是什么事?”
似乎知道声音的主人不喜听废话,秦庸直接答道:“有一株天凰花被抢了。”
沉默。
“谁抢的?”
“来人的面目在道界从未出现过,但属下怀疑和带走歌在飞的人有关。”秦庸语气笃定的说道。
那声音没有问来人是在什么情况下抢走天凰花的,也没有问歌在飞是谁,只是挥了挥手道:“三日后将那人带来!”这次,声音有些冷厉,就如杀人无算的魔刀露出的冷一般。
秦庸知道主人说的“那人”是谁,所以他恭敬的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走出大殿,看着红如血的晚霞,秦庸才慢慢的擦去了脸上的汗,露出了一个平凡的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他知道,道界将会如这晚霞一般被血染红,如意花堂受到的挑战,主人的失望,自己本身所受的羞辱,都该用血来清洗。
和歌在飞有关的所有人,都该死!至于救走歌在飞的神秘人物,他会将其带回来。
无数杀手同一时间消失在夜色中,和歌在飞接触过的人,帮助过歌在飞的人,给歌在飞卖过东西的人......
如意花堂就像一个精密的机器,以极快的速度找到了这些符合条件的人,瞬间绞杀。
歌在飞是个孤儿,他来历神秘,没有任何亲人,所以如意花堂将所有的怒火倾泻在任何和他有关的人身上,无论是敌是友。
如意花堂最强大的杀手,一人去了刀无梦所在的孤峰,一人去了望道山的第七层。
秦庸是个平庸的年轻人,所以他去了庸人最多的红尘,他要去找一个喜欢留恋红尘的人,他要这熊熊怒火烧遍整个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