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东来,浮生东来,浮屠三意的东来。 ——题记
时光为蛊,回忆作酒,残阳如梦,寂寞似雪。只是漫漫时光路,斟酌越酿越淳的酒,四下无静,可万千尘世,又与何人共饮。
故惜东来
你总说,你叫东来,浮生东来,浮屠三意的东来。
我总是不经意笑笑,你是东来,是我心中从东而来的太阳,足以温暖我心中的寒,也是浩瀚星空最耀眼的光芒。
又想起那天满天红霞,江南水巷,柳岸间飞絮飘扬,孤舟淡雅,只映孤舟单影,怅然寂寞间,唯有独清。我茫茫然望向远方,只是不知自己归属何方,江南,更多的是惆怅。
隔着水河,你问我的名字。
突兀的声响将我拉回现实。寻到声音的源头,我看见眼前的女孩,一席白裙,姣好的面容,乌黑如墨倾之及腰的长发,如沐春风的微笑,特别是那双灵动的眼睛,灿若星河。就好像江南水墨画里走下的女孩,像是从远古踱步而来的公主,像是细雨水微微风不定云不变的龙女,优雅,大方,而又从容。
我转过身,不想回答,我习惯了独来独往,不喜别人问我的名字,然而,更多的却是不善言辞。想到这,我的心不由得揪了揪,这世上,又有谁,喜欢的是孤独呢?更多的只是无奈罢了。旋即,我抬脚欲走,只听一声唤:“喂,你别走啊,我叫东来,浮生东来,浮屠三意的东来。”
我回眸,少女的眼里只有欣喜,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西去,我的名字。”顿了一会,我慢慢答着。
“西去? 嗨,西去,西去东来,你我上辈子,哦不,上上辈子一定是姐妹。”
你的声音很大,当你说到“姐妹”时,甚至惊动了水中的鸭。“姐妹吗?也许吧。”我愣了愣,喃喃道,还是走了,不顾身后大口喘气的你。
归去来兮
后来的你,总是不时地来找我,你总是给我讲笑话,即使我面无表情;你总是找我谈心,即使我并不感兴趣;你总是带我去最美最美的地方放飞心情……你说,美,能带来好心情。
看着你为我做的一点一滴,我突然想要去认识你,了解你,并且认认真真地对待你。
你的一切慢慢在我脑海里清晰。你仿佛不是你,我也不是我,生命里藏着的全是时光的印记。
记得某一天傍晚时分,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江流悠悠,风也悠游,你拉着我登上那座小亭楼。我抬头看景,你低头看我,眼里仿佛有星河流转,一瞬间,我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你的笑让时光有了温度。
我感觉自己在变粉红,落日的余晖突然变得好刺眼,一下子斑驳了记忆。爱笑的你,委屈的你,流泪的你,哄我开心的你……一幕幕在我脑海里绽放成景,那一刻,我相信我愿意,愿意为你放弃自己。
可惜你是那么不解风情,看着我呆呆的模样,你也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指着落日余晖,望向那略微变色的小城:“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我承认那一刻我有点生气,有点不知所措,你怎么那么出戏,明明这个风景不是给你的,不是给我的,是我们的。我睨了一眼,一种恨铁不成钢之情油然而生,是你的心跳出卖了你,还是这本来就是最真实的你?
西去东来
回家的路上,我们都不再做言语,晚霞渐渐疏远了天空,一路上风声渐渐明晰,时不时有鸟儿掠过风的翅膀,连带着整个山林都变得安静。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没头没脑踩着台阶演着心里戏,你向来知道我是个敏感的人,我不说话,你也不说,就那么看着眼前的风景淹入墨色,与明天再次相遇。
我感觉自己有点喜欢你,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喜欢呢,是友情,还是……爱?
那……你呢?
不管怎样,我想,你一定会成为我生命中的最独一无二的存在,一定是我青春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不信,你看,我正在慢慢地尝试靠近你,靠近你的心里。
那天过后,我开始频繁来找你,你也从一开始的惊讶转为习以为常,你很开心,我也是。
有时我会尝试偷偷拉你的手,把你抱在怀里,那时你笑,我也笑。
原来我们一直在同一所学校,也是,小城里的学生就那么多,我们早该相遇的。
我喜欢看着你学习的模样,你总有写不出的数学题,我只是看着你两眼汪汪,心里就有数不清的欢喜。那种喜欢堵在心里,说不透,看不清,就像是棉花糖融在了心里,我也不想看清。
你说,如果时间一直停留在那一刻又该有多好。
可你说,时间是不等人的,人生就是单行道,要爱就要趁早,要说喜欢就要大胆。
多讨厌我是个胆小鬼,胆小得不敢说句挽留。
再遇西辞
原来我们是注定错过的人,偏偏还深陷其中不知所以。
恍恍惚惚我们一起走过了15岁,可也只是走到了15岁。
我们磕磕碰碰地长大,糊里糊涂地相遇,最后又懵懵懂懂地告别。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天,你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我们的分别就那么突然,连时光也来不及记录。
自从你阿婆突发疾病,我就再也没见过你。只有你的父亲匆匆赶来,带走了所有属于你的东西。镇上的人七嘴八舌,我不知道事情究竟怎么样了,不明白为什么你一下子割断了我们所有的联系,如果有一天你看见我的消息,请给我回封信,我怕你忘记。其实我真的好想你,小城里的一切都有我们的痕迹,我看着天边的白云想你,望着河里的月儿想你,我的世界好像充斥着各种浪漫的单调与灰白的喜悦。
你就像我年少的乌托邦,我曾经拥有,可是后来就连做梦都想拥有。
你说,为什么你偏偏那么不小心,大张旗鼓地闯入我世界,最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好像这一切皆是梦境。你真的不怕把我弄丢了吗?一二三,你再不说话,就真的把我弄丢了。
东来,我是西去,西去东来,归去来兮的西去。
西原东意
我不知道该怎么原谅自己,我弄丢了所有我热爱的东西。
亲爱的东来,请原谅我不辞而别。我们实在是太过渺小,对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我不是你的盖世英雄,也没办法为自己遮风挡雨,我唯一所求的就是你能忘记我,有时候,遗忘才是人生的从未相见。
离开小城的时候我时常想起你,想我们初遇的那天,我还记得你冷冰冰的模样,不染凡尘,让人忍不住心生寒意,你就那样孤独地在江边漫步,偶尔抬头望天,天边是辽阔的江水和悠游的白云。你就这样走啊走,一走就是好几个小时,我的视线也忍不住跟着你一起走啊走,仿佛要走到天边的尽头。
你看上去好孤独的样子。
你看上去很享受你的孤独。
我不敢打扰你,你的世界应该特别美丽,足以盛放时间的所有孤寂,我想要靠近你,你的孤独是另一个谜,没有谜底,却足够令我着迷。我承认我所有的接近都是别有用心,为了靠近你我甘之如饴。
之后的事情是那么顺理成章,甚至顺利得不太像话,可那有什么关系,我们总算是认识了,即使我们各有各的心理戏,隔着几个大洋的距离。
我实在是太贪心了,一开始,我只想做你的好朋友的,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可那是不够的,东来,后来的日子我只想和你永远在一起,遇晨钟暮鼓,奉安之若素。可是“永远”这个词太有分量了,太珍贵了,我不敢说,也不能说。
其实那天我懂你的,我们是那样心有灵犀,又怎会突然失去默契?我真的很开心,我知道自己的心跳鼓如雷鸣,可我不敢让你听见。东来,我只是个胆小鬼,以前我天不怕地不怕,遇见你之后,我开始害怕失去你的每一天。那一刻,我满脑子充斥的都是你,我想和你说明白,我想做自己的英雄,我想说:东来,我喜欢你,那种喜欢是夜晚的月亮,只知道在黑暗里傻傻转场,不敢追逐阳光。我想让世上的每一条河、每一座山都明白我对你的心意,知道这一切都绝非偶然,也并非无意,只是一切都刚刚好,你刚刚好,我也刚刚好。喜欢的故事很漫长,而喜欢你是更漫长的故事。东来,相信我,我心里有千回百转,却抵不过你回眸一笑的美丽。那一刻,我所有的记忆都开始变空白,我几乎忘记所有我想说的话,只能笑着打哈哈,希望能转移你的注意。
西去东离
原来很多话没有说出来就真的再也说不出口了。那种隐秘的欢喜,我全都悄悄藏进心里,假装正经每天和你在一起。东来,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的,小城很小,却拥有我们生活的全部。
很抱歉离开了你,东来,可我有不得不离开的原因。阿婆突发疾病,父亲回来那天看见我的日记,把我强行拽出房间,歇斯底里。我就那样站在墙角,看着我的日记被撕成碎片,白花花的纸片像大雪一样飘下来,我好像站在冰天雪地里,零下五十度,心里有泪,泪落成冰。
父亲对着我嚎啕大叫,甚至抄起了棍棒,阿婆就那样站在门口,和我一样,不知所措,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可是不应该这样的,父亲能来,阿婆是那样的高兴,甚至强忍着病痛去准备饭菜。她总希望父亲有天能把我接走。父亲的世界有着更大的世界,他能给我更好的安排。阿婆老了,整日无所事事,担心的也无非只是我,老人就是这样,总担心时光太短,未来太远,来日非长而泪落人亡。
一个月后,阿婆还是走了,病痛把她折磨得不成样子,她变得比之前更瘦削了。时间好像榨汁机,带走了她生命里所有的养分和生机。阿婆走的那天,我拉着她的手,听她交代所有要和我交代的话。她的手真小,就和干瘪的树叶一般,我哭着,后来又止不住想象这双手是怎么把我拉扯长大的。我知道阿婆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她的眼里是无尽的思念和缱绻,只是最后,她把我的手拉进怀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着最后一句告别。她说,丫头,好好跟你父亲走吧,好好活着,别老挂念我,我都是黄土的人了,你还惦记个啥?我知道你喜欢东来那姑娘,可是,丫头,你什么都给不了她。答应阿婆好吗?等你真正长大,真正有能力了,再给她一个家。
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可是阿婆没有等到我的承诺。等我哭着回答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
父亲给阿婆办了一场体面的丧礼。在这期间,他总是很有耐心,恢复了以往所有的体面和儒雅,仿佛之前那个歇斯底里的男人不是他一样。其实他待我也很不错,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客气。只要我们对东来绝口不提,我们还是世间寻常的父女。
之后父亲带我去了日本,他在那里有了一个新的家,所幸继母很好,并没有苛责过我。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流淌着,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过。偶尔思念在我心里疯狂叫嚣,特别是夜晚的时候,我只能告诉自己让自己不停地忙碌起来,忧思令人麻木,而忙碌是麻木的解药。
闲暇时,我时常给东来和阿婆写信,然后一律贴上邮票,把它们放在抽屉最里的隔层里。那事过后,我再也没有写过日记,我的信就是我的日记。若某日回到小城,我要把它们都交给东来,然后在阿婆面前读完我所有的思念和愧欠。
其实我一直都明白。
你是西去,西去东来,归去来兮的西去。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