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洞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文艺这个词逐渐染上了轻蔑与讽刺的色彩,甚至令人唾弃,感到恶心。在过去,不少人以“文艺青年”自居,但如今,可能已经没有多少人还喜欢这样的说法。
本来,文艺可以解释为文学创作或文学艺术,可是,随着各类书籍作品纷纷涌现,随着辞藻唯美的文字成为众多青年眼中的翘楚,文艺也渐渐拥有了曼妙的姿容,成为赏心悦目的审美对象。
我说不清文艺是什么,但我知道,它隐约如古龙杯中的天涯明月,如冯唐欲念间的春风十里,如格非望见或梦到的褐色鸟群……
这样的文艺,美到浪漫,甚至令人落泪,它以自然与真情,徘徊于文字间,飘然于具象的情理之上,轻盈,却不空洞。也正因如此,在一段时间里,文艺成为潮流,成为众多文字爱好者的写作方向。
然而,很多人只是看到了文艺表面的华美与绚烂,如同一些学习朦胧诗的人,只是学会了感官上的微茫。于是,刻意追求美感,雕琢文字之间的穿凿附会,自然就会成为“新概念作文”的原罪,在被众多创作者奉为圭臬的同时,也屡遭诟病。
与此一脉相承的“郭敬明风格”,可以说是对这种“文艺”的沿袭,随手翻开相关的作品集,即可见到此种文字,比如“思维处于一种被热浪推挤冲撞却勉强静置的状态”“蝉鸣和风声似乎早已不是温情的细枝末节”,类似的笔触,不胜枚举。
这倒不是说这类文章里不曾出现佳作,正相反,其中不乏好作品,只要用心读,抛去无病呻吟的词句,还是可以感受到其间情感的真挚、纯粹、细腻、饱满。但是,局部的浮夸和过度的渲染,往往会成为败笔,给读者带来行文做作的印象;当大量浮华的章节与文艺挂钩,文艺这个词,自然就会急速贬值。
可是,文艺它错了吗?
一小部分人自诩为“文青”,他们沉湎于吟风弄月的快感里,写出矫揉造作的东西。这些东西可能是一种文艺,但绝不等同于文艺。可悲的是,随着那些年新概念作文的风行,随着郭敬明身后的风潮洪波涌起,各种各样具有美感的文字,已经被舆论的势头贴上一致的贬义标签——文艺,虽然这其中有极品,也有垃圾。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稍有话语权的人大肆鼓吹着不仅仅是文字上的病态审美,在舆论场上展现许多非主流的姿态。
伴随着歌坛上摇滚、民谣等“独立音乐”形式的兴盛,网络上继个人博客网站之后“豆瓣”等“兴趣小组”式网站的兴起,潮流界环保袋、手工服饰、玩偶等“创意市集”概念的推广,其中的许多冒牌货色反而夺了公众的眼球,渐渐地,种种伪文艺成为了人们印象中的文艺形象。
一个朋友和我说,她高中时候喜欢文学,本来已经加入到校园的文学社里,但看到大量无病呻吟的文章成为学校杂志的主流,她决定退出。试想,一本杂志里有一半刻意而无实的作品,那它就可能引起周围人的不齿。在这种情况下,杂志里的其余作品,就很容易被当做一路货色。
与之类似,当社会上存在着一部分烂美文,并具备某种影响力,那么其余的美文就可能被冠以一个相同的大帽子,名曰文艺。这倒不是因为这顶大帽子之下的文章,不好被甄别出好坏,只是在懒于细致思考而善于简单归类的大众面前,这顶帽子被扣得严严实实。文艺甚至已经成为一种特定语境,让身处其中的人不敢公然表达对它的好感。也许,在一些人的滥用下,文艺这个词,真的已经被用烂了。
文艺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它本身没有错,只是被打扮得有点面目狰狞。
曾经的文艺已经悄然远去,这个时代大概也不会有林清玄,不会有董桥。如今,又有多少人会以唯美动人的文字为追求,始终不渝地行走在冷眼交错的文艺之路上?
近些年,出色的文艺作品当然有,比如纪念汶川地震的文章《躺在时间的河流上怀念他们》,文中动人心魄的文艺感层出不穷:
“起于尘土而又归于尘土,可有一种责任无法推卸。这就是我们对他们的纪念,是校园对学生的纪念,山野对农夫的纪念,黄泥雕群对凝视者的纪念,是家庭对逝者的纪念,是鲜花对坟墓的纪念,是生命对生命的纪念。”
不过,如此好的文艺已经太少,她背影模糊,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