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十岁时,我会活成李荣浩那样该多好

我初次听见他的声音是一年前。仍然记得那个冬天,我和班上的同学坐校车去另一个校区做解剖实验。也许因为是大学最后一堂课的缘故,那天很多同学似乎都心事重重。他们塞上耳机,头枕着车窗,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放佛沉醉在另一个世界里。紧挨着我坐的是我们班的副班长,她是那种看起来有些冷艳的女生,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时而温热,时而冷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座城市的天气。

我读大学那几年很少和她主动说话,但在某次班会上插过一次嘴。我依然记得当时她的脸被气得煞红煞红,那是我见过的最灼痛人心的表情。为此很长一段时间我感到有点自责,我怕她会讨厌我。

但那天她却主动和我坐在一起,她问我在听谁的歌。我说我最近都在听陈奕迅的歌,我觉得他唱得歌能勾起我美好的回忆,让我想起十年前的自己。那时候我还在读小学,每天都系着红领巾,背着军绿色的书包,喜欢在稻秆堆里打滚,总爱追着小女生跑,抢她们手上的随身听,惹得她们呜呜地哭。每到放学后,我们就成群结队地跑到豆豆家里听歌。

豆豆喜欢音乐,梦想是长大后当一名流行歌手,她家在村里也最有钱,所以她爸特意托朋友从外地带回一台磁带机。我们围着它竟听了成百上千首歌,有张国荣低沉的忧伤,有刘德华颤音的厚重,也有卓依婷声线的甜美......

直到后来我上初中听到周杰伦和陈奕迅的声音,《东风破》和《浮夸》就像是我心中的信仰,在我的青春里循环播放。每次和同桌聊到歌手,我们都会起争执。阿胜骂我是个不专一的小家伙,从小学到中学一直都在变换偶像,我应该多向他学习,只把张学友奉为神明。但我就是和别人不太一样,我只喜欢听歌,只要能唱进我心里的歌手,我都暗生欢喜。这个人可以是华仔,也可以是Eason,还可以是后来副班长向我推荐的他。

他眼睛不大,表情不多,唱歌专注不浮夸。听别人说他待人还很谦逊,彬彬有礼,一看就是个不露圭角的人。可是到了他的音乐世界里,就是要每首歌都惊采绝艳,真诚里面又藏着毒辣的幽默和洞悉。如果再说到他的编曲,那简直精巧到无可挑剔。

“一张褪色的照片,好像带给我一点点怀念,巷尾老爷爷卖的热汤面,味道弥漫过旧旧的后院......”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我们的汽车开进另一条街道。街道两旁是茶楼、酒肆、当铺和作坊,温热的阳光淡淡地洒在青砖黑瓦之间,和汽车嘟嘟的喇叭声,自行车丁丁当当的铃铛声,霎时架构成一副精妙绝伦的画面。我完全被《老街》这首歌带进了这样一个想象中的世界,竟情不自已地落下眼泪。

这时,她递给我一张纸巾,说:“等到这座城市容不下我们,也许才会记得有那么一条老街曾在心中盘亘,像炊烟追着风跑,像猫跟着黄昏流浪。”顿了顿,又笑着说:“但我相信我们每个人都能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老街。”“对,他也一直都这么唱!”

“那他是谁呢?”我问。

“李荣浩啊!‘老街’就是他唱得。”

“哦,原来他就叫李荣浩啊!”我如获至宝般窃喜。

后来,我又在李荣浩的歌声里见识到了《李白》“要是能重来,我要选李白,几百年前做的好坏,没那么多人猜。”每次听到这句歌词时,我都忍不住在心里偷笑。尤其当我在MV里看到他打着领结,端着吉他在话筒前面颠着身子的模样,我真能感觉到有一股妙趣横生,还很犀利,玩世不恭的洒脱劲儿在我心里蔓延开来。

我想起在乌兰浩特和大哥滑雪时的场景,扎兰屯金龙山滑雪场的广播每时每刻都在放歌,人们踩在雪橇上跟着节奏舞动身姿,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往后,一会儿飞了起来,又一会儿落在山脚。每次那个矮矮胖胖的教练看到我从山顶上滚下来,他都会挥着大胳膊朝我呼喊:“李白,加油!你倒是加油啊!李白!”

我从雪地里爬起来,然后无奈地看了看他,说:“我不是李白。”

他摇摇头。我咬着牙恨恨地说:“我他妈的不是李白!”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他妈的说得是李荣浩唱的这首歌!”

顿时,我面红耳赤。

后来,大哥送我回北京时告诉我,“李白,加油”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要停,继续放《李白》这首歌。”我当时怎么就没能听出那是李荣浩传唤李白的声音呢?真是有点自作多情。

北京生活节奏快,人们早上从地铁口鱼贯而入,晚上从地铁口奔涌而出。这座城市让我印象最深的是,“怕歌词写得肉麻,怕浮夸。”“唱情歌落俗,说爱又太苦。”“不谈情说爱,也尽量精彩。”无论是《喜剧之王》玩到极致的黑色幽默,《哎呀》融化到心里的温暖,还是《老伴》里的意味深长。我从不觉得他活在其他歌手的影子里。虽然《老街》容易让人想起周杰伦,《不搭》唱得太像陈奕迅。但如果你带着感情听《老街》,把情绪融入到每句歌词里,还是能清晰地辨认出李荣浩啊。无论是旋律还是歌词,都可以识别出一种连续性,这是李荣浩独有的风味。它有时强烈、有时静谧、有时不知踪影、有时又仿佛扎入核心,戳痛软肋。

如果生活能像李荣浩在《老街》的最后唱的这样,“忘不掉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放不下熟悉片段,回头望一眼已经很多年的时间。透过手指间看着天,我又回到那老街,靠在你们身边渐行渐远。”

我想等我三十岁时,我一定能找到一个容许我做暖男的姑娘,我还有能力带家人在北京看演唱会,我能成为想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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