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一张白色的北风，映照着一张苍白的脸。很显然，林杉酷爱麻将艺术。
然而，今晚林杉决定离开这张陈旧的麻将桌了，尽管，很不舍得。
没钱了。
若是放在从前，他是要借的。无论是谁，他都有勇气开口。
林杉的脸皮之厚，属于赌徒中的稀有品种。
他是这样想的，被你们赢了那么多，是你们的本事；不过，我能重新借回来，别想我还。凭本事借的钱，为什么要还？
但是，今晚林杉决定不借了。他有事。
当他离开麻将桌的时候，三个牌友静静地抽着烟，脸上是诡异的笑。
林杉说，我操你们麻痹。
趁三人发愣的时候，他顺走了一块麻将。
临出门的时候，他将一口脓痰，射到棋牌室的墙壁上。而后，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就趴在了日光灯下，闪着绿黄色的光。
他用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牌，是一张北风。他满意地走出棋牌室，哼着小曲。
身后，一声哄笑；身前，北风呼啸。
他不怕冷。当心冷到极点的时候，身体是感觉不到冷的。
牌友们的脸，路灯，北风，旅馆。交织在林杉右侧的霓虹灯下。
灯下，一个流浪歌手嘶哑地唱着《真的爱你》。他的身边，是一部漆黑的音箱。棺材似的，横在街边。
林杉走过去的时候，很闹心。因为，这个棺材一样的东西，将街道衬托成为一道悬崖。
悬棺。他的心中突然跳出这么一个意象。
狞厉的美，李泽厚先生，丁岛教授，还有他的情人。
林杉突然想起了他的大学时光，草原一样的时光。
那时，他是个俊逸的骑手。而那个启东的女生，有时是一朵花，有时是一匹马。
在草原上驰骋，唱着beyond的歌。请叫我，麦田里的守望者。但是，跑远了，总归会遇见悬崖。
还有悬棺。
今夜，启东的女生来找他了。以三十七岁的高龄，踏着月色，走近十四年前的恋人。真感人。
这才是林杉离开棋牌室的根本原因。
他烦透了这条悬崖一样的街，所以，走得很快。内八字的脚尖，一路碾压着镶在地面的灰尘。
东风宾馆的招牌，闪着火红色的霓虹，在远处油油地招手。
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