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常被认为是最早的自助心理学,人们用它解释生命的奥秘。从四季循环到人生难题,这些故事让人听了之后,能在面对困境时比较好受。在古老的印度医学中,当有情绪困扰的人找到医生时,医生会讲述一则故事让来者好好思考,借以帮助病人自己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神话让我们看穿难题,直指事情的核心。从家庭关系、个人成长、人生大事到死亡,古老的故事穿梭在人类经验中,它们或正面或负面,其带来的想象可以为内在冲突带来解脱,帮助我们理解生命更丰富的深层意义。
神话很重要的一项疗愈功能,是让我们知道自己并不孤单,我们的感受、恐惧、冲突与渴望都不是空前绝后。我们从神话中得知:手足竞争和时间一样古老。伊底帕斯还好端端地活着,并非只限定在精神分析的长椅上。永恒的三角恋确实恒久远,打从人类开始懂得书写就留下了相关记录。美貌、才华、权力、财富会带来各自的苦难。然而在黑暗与孤寂、挫败与失落中,我们总能发现光明与新希望。
我们可以从两则简单的神话故事,看看它们如何表现家庭的古老心理议题。
失衡婚姻下的望子成龙
我们无需详尽故事的细节,有意之人必会搜寻。海洋女神Thetis嫁给了凡人Peleus,他们生下了一个儿子Achilles。Thetis总抱怨自己嫁得不好,而Peleus也总是惧怕妻子的超能力。母亲希望儿子像自己一样成为天神,便把孩子带到冥河洗澡,因为这条河流能让人永生不朽。母亲提着新生儿的脚后跟,把儿子整个人浸到冥河里,而脚后跟因为被母亲握住没有接触到河水,这个部位就成为了孩子的要害。而我们都知道,Achilles在参与特洛伊战争时,被箭射中脚后跟死去,“阿喀琉斯之踵”便成为流传下来的俗语。
这个故事里,当然存在“不合的父母”的原型,“盼望孩子成就自己的希望”导致孩子的死亡,两者之中,后者很值得每对父母时时自省。这里的死亡虽然是身体,而隐喻的却是“个体性”的死去。失衡的婚姻,使父母一方对孩子产生极大控制欲与高期望,当一段婚姻不幸福或让人不满意,就很可能发生和神话相同的状况。孩子不是神,他们生来不是为我们自己带来荣耀的,如何成为更睿智和宽厚的父母,是能从这个故事里得到答案的。
家族议题的心理传承
拜现代科学所赐,我们都知道基因密码会通过父母遗传给孩子,这造成家族中每代人在外貌、生理等方面的相似性。人们也越来越明白,不同的生长环境会培养出不同的性格和人格特点,我们对待世界的方式也多少和父母有相似之处。因此,不仅生理特点会遗传,心理模式也在家族中传递,上一辈中没有解决的问题常在子孙辈中被完美复制,有时候,我们认为每代人都遭遇不幸之事的家族像受到“诅咒”,而神话中的此类故事让人明白,不是命运,而是未解决的家族模式,使得那些事情发生。
国王Tantalus与诸神交好,在接待众神的宴会中怕食物不够,便杀了儿子Pelops补充菜肴。众神发现,愤怒至极,在惩罚了Tantalus后让Pelops复活。Pelops后来生了三个儿子,老大老二嫉妒受宠的老三,便合谋杀了小弟弟,Pelops一气之下诅咒两个儿子和他们的子孙后代。这只是故事的开端,后面的故事依然和每一代的骨肉相残有关,特洛伊故事的主要人物之一——阿伽门农(Agamemnon)即是他们的后代,也没有这个模式。为了确保希腊联军向特洛伊出征时天气晴朗,他瞒着妻子把最小的女儿献祭,最终是他的儿子顶住压力,用自己的耐心和坚韧脱离了家族诅咒并取得斯巴达王位,建立起一支不受家族过往行为影响的新家族。把追求权势放在第一位,家庭里的权利议题远远超过爱、关心和沟通,这让故事显得黑暗血腥、充满残暴。
每个文化都有大量神话故事与家庭有关,无论出身贵贱,每个人都有父母,这一直是人类的重要神话象征。不管我们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无法与自己的原生家庭割裂,而神话虽然无法给我们解决家庭问题的药方,但它们形象描绘了家人关系的多种变化,各式各样的亲子关系、复杂的手足竞争、传承延续,无论是欢乐、忧伤还是其他的复杂情感,神话里总会透露出改造的方向,就像第二个故事,它告诉我们,未解的冤仇窘境世代遗传,直到某个成员足够诚实、有勇气、有意识的处理这个议题,才能打破“诅咒”。
读神话不只是好玩有趣,每则神话都反映着我们的人生,提醒我们面对自己的盲点和生命困境。古老的故事铿锵有力,也是潜意识对我们心灵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