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缝花

      清明节回家,清晨起来路过村口的老槐树,看见绿芽正从皲裂的树皮里挣出来,忽然想起四十年前那个蝉鸣刺耳的午后——我蹲在老槐树下数蚂蚁,看它们背着比身体大两倍的脚皮屑爬过青石板,以为全世界的重量都该这样郑重其事地背负。

      后来才知道,生命原是一场不断失重又饱满的旅程。年少时总把"永远"二字刻在课桌上,以为告别都是锣鼓喧天的仪式,直到某天在地铁换乘的人潮里突然听懂《后来》,才惊觉有些离别早已在时光里酿成无声的霜。就像此刻握在手里的咖啡,热气升腾时模糊了玻璃窗上的雨痕,忽然懂得成长原是学会与遗憾温柔和解:接受春日的樱花终会零落成泥,却记得盛开时曾怎样照亮过整条街道;明白候鸟南归后巢穴会在风雪里空置,却珍藏它们掠过晴空时尾羽划过的弧线。

      如今最爱看暮色里的广场舞——阿姨们踩着不太标准的节拍,围巾在风里扬起又落下,像极了人生里那些笨拙却热烈的瞬间。原来真正的勇敢从不是披荆斩棘的锋利,而是历经世故后依然愿意为一朵新开的月季驻足,为街角老店的糖炒栗子停下脚步,在明知所有故事都会走向终章时,仍能把每个当下缝成生命里闪烁的星子。

      岁月从不会给我们完美的剧本,却在褶皱处藏着意想不到的光。就像此刻落在键盘上的阳光,带着春末的温度,提醒我们不必追赶远方的山,只需认真吻过掌心的风——那些被爱过的、被辜负的、被小心收在抽屉深处的旧车票,终将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让我们忽然读懂生命的深意:原来活着本身,就是对时光最好的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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