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明天就有,谁知道呢?
1
我忽然意识到,两个月之后就是老朋友聚会。这是一年前定好的。
可是我已经和李思浩分手,如果碰到他,怎么办?一定会碰到他。他就是组织者,哪有他不参加的道理。
我在穿衣镜前站了半个小时。这等相貌,这副身材,如论如何不能见人。
和李思浩分手后,大约半年的时间,我暴饮暴食,每天戚戚哀哀,流连于伤痛,体重增加了10公斤不说,还弄了一脸的痘痘。
更让人揪心的是,大姨妈紊乱了。
最初她姗姗来迟时,刚好就在我和李思浩分手之后。我第一反应是,妈的,不会这么狗血,要我上演怀孕逼宫的戏码吧。
我戚戚惶惶地度过了两个礼拜,大姨妈还没有来。我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先看看孩子他爸有没有复合的意愿吧。
我一直自诩自己是个很酷的人。我和李思浩分手之后,我在卫生间里一边惨兮兮地痛哭,一边给朋友回微信说:我祝福他,毕竟他是个很好的人。之后,每隔几天,我不是晒旅游照,就是晒美食,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快乐向前看的人。
我坚决不把自己变成一个怨妇,好像全世界的男人都是陈世美。
闺蜜吴媛媛失恋那会儿,成天改昵称:有一种痛你永远不知道,男人都是贱,你永远不懂,你曾说过要爱我,孤单一个人,重新开始,做个向日葵,一缕阳光,我就哭了……时不时发一些男性劣根性的文章,以泄私愤。
我当时就明确告诉李思浩:你来,我来者不拒。你走,我坚决不留。我哪会想到,李思浩会和我分手。
我精心打扮了一番,公事公办的态度去找李思浩。想象中的我,用平静略冷的语气对他说:“你看怎么办吧。”可是,在他公司楼下看到他的那一刹那,我不顾穿着高跟鞋,麻溜地躲在了一辆车身后。
他已经交了新的女朋友,抱着女朋友开心地走出来。
分手不到一个月,他竟然交了新女朋友。我怒不可揭,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我用力撕扯着我的包,一个不小心崴断了高跟鞋。
那一天,我哭花了妆容,一瘸一拐地往回走。路上行人纷纷侧目。反正都是我不认识的人,我没必要装。
我失恋了。我就要哭,哇——
2
我小心翼翼地向吴媛媛透露了大姨妈没来的事情。吴媛媛抚摸着自己三个月大的肚子,很冷静地问我:“你验过了没有?”
我才忽然惊觉,我都没有验过。
当我在卫生间看着一条杠的验孕棒时,我莫名的失落。从此之后,我和李思浩算是无缘了吧。想到从此之后,可能与他再无瓜葛,我痛到死去活来。
我们是大二暑假的社团活动中认识的。我们跆拳道社和他们自行车协会组织了一场盛大的海边露营活动。
我因为四级没过,心里不痛快,所以无心跟着他们热闹。李思浩倒是一副招蜂引蝶的样子。他个头中等,长相勉强称得上帅气,但是胜在阳光健谈,幽默风趣。
在一个游戏中,我没有听清楚规则,第一轮的时候就输了。李思浩从我对面冲过来,一把抱起我,向海边跑去。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人就被扔到海里去,耳朵“咕”一下灌满了海水,“嗡嗡”作响。我是个旱鸭子,从未下过水,惊慌失措地爬起来,看着一脸笑嘻嘻的李思浩,气不打一处来,一拳就把他打倒在地。
我从小身体不好,练跆拳道不过为了强身健体。这是我第一次打人,谁能想到,他看似身体强健,却那么不经打。
在海边看热闹的人尖叫着起哄:“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那我们真的就在一起了。
三年。
大学毕业之后,我在一家报社做编辑,他进了一家会计所。他是南方人,家里一直想让他回去。他说,是为了我留下来。我非常感动,一直想着跟他结婚。唯一让我感觉不安的,就是他太爱与人交朋友,尤其是女生。
上学的时候,他班上的女生一有事情就给他打电话,而他也乐意帮忙。在我看来,就像狗碰到骨头,屁颠屁颠地就跑过去了。
有人过来跟我告密,说看到李思浩和谁谁谁一起看电影,李思浩送谁谁谁到火车站。我心里很难过,但是嘴上却说:“没关系,他都有跟我报备,他们只是朋友。你知道,他这个人就很热心。”
他确实都有跟我报备:某某某失恋了,他陪着去看电影。莫某某东西太多,一个人提着不方便,他帮忙送去火车站。
我和他之间,总隔着很多个谁谁谁,某某某。
3
还有两个月时间。
我要瘦,我要美。
我去找我小时候的跆拳道教练,希望他给我推荐一个好一点的拳击馆。一直想练自由搏击,正好借此机会可以下定决心去学。
教练见到的我的时候吓了一跳,劈头盖脸一句话:“你怎么变得这么胖?”
我伸手摸了一下额头上的痘痘,心想说,还好你没说我变丑。
他老婆走了过来,一脸惊奇:“你脸上怎么这么多痘痘?”
我立马崩溃。
她把我拉到一边,很专业的样子:“来我看看。一般长痘痘的人都是心火太旺了。我最近代理了一种膏药,往脚上贴的,最能败火,你最好试一试。女人,要时时刻刻对自己好。”说着她妩媚地看了一眼我的教练。
哦,我的教练,我小学时候的初恋呢。可是现在看来,他真的不够高,五官也不够清晰,关键是他已经开始谢顶,地中海初具规模。
教练的老婆见我有所迟疑,马上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先给你张试用装。”说着她便去了休息室拿她的膏药。
教练忽然想起什么:“陈文栋说好今天来看我。正好你们赶到一块了。”
哦,陈文栋,我初中时候的初恋呢。我们整个初中的周末都在一起练跆拳道。我还记得他的大双眼皮像小狗一样善良,脸颊上还有一个笑涡,特别可爱。
听说,他考上了医学院,现在是妇幼医院的医生。我忽然动了一点歪心思。
有人推门进来,教练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陈文栋,你看谁来了。”
我整了整刘海,希望遮住额头的痘痘,然后转过身去——
大吃一惊。
一个又矮又黑又挫的男生站在我面前。我仔细辨认了一番,那个双眼皮,还有那个笑涡,依稀是那个陈文栋。这家伙自从初中起,就没有长个儿吗?
陈文栋早已忘了我,看着我面露疑惑:“哦,是你呀。”
我尴尬地说道:“是我。”
教练的老婆拿了膏药从休息室出来,看到陈文栋,笑容满面地迎上去推销她的膏药。
我趁机向教练说明来意,想赶快离开这里。教练给他开拳击馆的朋友打了电话,给我拿了一个很好的折扣。
我借口去拳击馆报名,离开了这里。
我一出门便给吴媛媛打电话,感慨道:“为什么初恋不能见面呢?因为我暗恋过的人,不是变成了秃子,就是矮子。”
“你看人的眼光确实不怎么样。”
“那个陈文栋他竟然不认识我,当初可是他先喜欢我的。要不是训练的时候,我妈妈在一旁陪着我,他早就跟我表白了。严格说来,我才是他的初恋。他竟然……”
我路过了一家家具店,外面摆着一个穿衣镜,我的形象就印在了那面镜子上。
我竟然不认识我自己了。
我知道自己这半年变得很糟糕,但是怎么会变得如此糟糕?!
陈文栋得知我是谁之后,会不会与我有同样的心情,庆幸当初没在一起过?
我作践自己给谁看?
给李思浩看吗?
时隔多年,我们倘若再次相见,他应该只会谢我当初不嫁之恩。
吴媛媛在电话里说道:“你怎么不说话?不能吓唬孕妇。”
“媛媛,我向你坦白。我一直都没有放下李思浩。我们分手时……”
我的话撩拨起吴媛媛一颗赤红的八卦心,她一直想知道我们为什么分手。她打断我:“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打车来我家,我给你报销车钱。”
4
我坐在吴媛媛复式楼的客厅里,一旁是巨大的落地窗,阳光铺满了地面。吴媛媛给我端来了现磨的蓝山咖啡,然后笨拙地坐到沙发上。
她当初失恋时寻死觅活,经常半夜打电话吓唬我:“偲怡,我觉得我不会爱了。”“偲怡,我觉得我嫁不出去了。”“偲怡,我再找不到更好的人了。”
可是现在,她嫁了个富一代,怀孕一举得男,老公宠婆婆爱,花开富贵。
“说吧,你们怎么分手的?”
“他一直有很多女性朋友。我表面上不说什么,可是心里特别介意。我经常偷偷查他的手机和QQ,为此我们吵过很多次架。他总说我不信任他,可是我总要求他多给我点安全感。”
“吵架很正常,不足以分手吧?他可是因为你留下这个城市的。”
“有一次,他告诉我出差。我查了他的淘宝账号,他定了两张飞机票。他出发那天,我跟踪他到了机场,发现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那个女人说不定是他的同事,他怕你误会,所以没有告诉你。”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就给他们公司打电话。结果,他是休年假,而不是出差。”
“你就这样放过他?”
我低下头,羞于启齿。过了很久,我长吁了一口气,方说道:“我大闹机场。把警察都招来了。最后在派出所我才知道,他一直接私活,那个女人是他的一个大客户。”
我哭了,说道:“如果是他真的劈腿了,接受失恋这件事情,也许并没有那么难。可是,是我搞砸的。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我其实没那么酷,正因为这样,我才装作很酷的样子。这半年来,我一直逃避的,并不是失恋这件事情,而是我为什么让自己失恋。
每一个失恋的姑娘都是一样的,坦率如吴媛媛,深敛如我,我们不怕失恋,我们只是怕那种挫败感。那种挫败感会摧毁我们的自信,让我们陷入深深的恐惧中:我不够好,我不值得爱。我不会再爱了,我嫁不出去了,我不会遇到更好的人了。
吴媛媛抚着我的背,温柔而安静地陪伴我。她懂。
我大哭一场,终于与自己和解。
吴媛媛告诉我:“丫头,抬头挺胸,好戏还在后头。别自己错过了。”
第二天我便去拳击馆报到。我一直很喜欢自由搏击,可是李思浩不喜欢,所以一直没有学习。
现在我终于可以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也算成长的馈赠。
每星期健身三次,改掉暴饮暴食的恶习,吃中药调理身体,计划去日本旅游一趟,不过那得等吴媛媛过完月子。
哦,吴媛媛早产了。
他老公激动地给我打电话:“生了,生了,七斤二两的大胖小子。”
我急匆匆地赶到医院,正好赶上陈文栋查房。我悄悄指了他,小声问吴媛媛:“他帮你接生的?”
吴媛媛崩溃地点头。事发紧急,由不得她选择。
此地迷信,孩子第一面见谁,就长得像谁。我忍不住摇头,说道:“将来孩子的长相堪忧啊。”
没想到陈文栋却认出了我,喜笑颜开地对我说:“艾偲怡,果然是你。我们差不多有十年没见了吧。”
我哑然失笑,说道:“嗯,差不多。”
我知道,我又是那个很漂亮的艾偲怡。
你那么美,怕什么!爱情就在明天,谁知道呢?
PS:现在是凌晨一点零一分。我想对自己说: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