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分鬃》:这匹马能奔向草原吗?

文 / 石榴

编 / 小树


“野马分鬃”指太极拳招式,本喻奔驰的野马鬃毛左右分披,被魏书均导演借用作片名,暗喻主人公阿坤野蛮生长的状态。

《野马分鬃》电影海报

本片讲述了当下即将进入社会的大学生左坤(周游饰)面临的种种困境和反抗。导演通过左坤这位年轻人的行为碎影来呈现:青春洪流被拦腰截断时特有的混乱与迷茫。


野马与浮萍

电影开场,空气中充斥着躁动的背景音。

镜头里左坤和教练正在练车,我们听到清晰而聒噪的蝉鸣、汽车发动机的轰鸣、急刹车和教练的咆哮以及左坤下车踢翻指示杆的种种声响。仿佛詹姆斯·迪恩的《无因的反叛》,一位年轻人的莫名焦躁,为全片奠定了叛逆的基调。

电影的第二组镜头依然围绕着“车”,这一次左坤来到二手车市场,相中了一辆90年代出产的美式越野车。这是全片仅次于男主角的重量级角色,它是阿坤在现实世界的野马,可以视为男主角意识的延伸。

外形上,左坤留着长长的头发,自在的散开;行为上,左坤如二手车卖家所言“咱玩越野的,越玩越野”。

他的坐骑与本人极其匹配,粗犷的外表、斑驳的内饰、需要限制的排量,以及隔三差五就抛锚的臭脾气。

左坤驾驶着这辆野心巨大又不合时宜的“野马”开始了他的青春闯荡,这辆车见证了他所有的得意与不堪:磕过马路牙子,跟过剧组,玩过车震,也卖过口水歌碟片

左坤在剧组

看似惬意地驰骋在草原上,却又两次被警察拦截。整部电影从左坤得车起,至其失车告终,有个问题数次从各角色的嘴里问出:“这车能开到内蒙吗?”倒是左坤女友阿芝的父亲可以回答这个问题:“这人啊,不能像浮萍,得稳定。”

电影大量的篇幅其实都围绕着野马与稳定之间的角力,比如突出地表现在左坤与阿芝的关系上。

左坤与女友阿芝

左坤初次与阿芝父亲见面,四人在屋内,阿芝与父亲正对镜头坐着,左坤和好友童童则在画框侧面,尤其左坤仅露出一部分身体,展现出父亲在这场谈话中的主体地位。

紧接着父亲要带左坤查电脑报考北京公务员,阿芝跟入,这个镜头是在门外采用固定机位拍摄,透过狭窄的房门表现其中人物,使得氛围更加压抑,加之父亲步步紧逼地要求左坤立刻报名,人物的紧张心情也更加立体。

从影片开始至此,可以看出左坤和女友阿芝的生活理念并不相同,左坤曾想去“西藏”、去“大兴安岭”,如今又说想去“内蒙”,于是他被女友质问:“能不能靠谱点?”在多个场景的二人对话中,导演放置了不完整的镜子、冰冷的栅栏等多种意象来深化两人的隔阂。

最终,在阿坤看似很酷的越野车里两人分手。可以说,阿芝看尽左坤孩童般的任性妄为,攒够了失望,终于决定离去。

选择离去的阿芝

从始至终,左坤都是肆意妄为的野马,从不多加考虑阿芝的感受,面对阿芝提出分手,也只自顾面子假装强硬不在乎,但对左坤内心的刻画,早在SPA接到阿芝电话后就已经表现过了。

左坤独自坐在吉普车中,把玩阿芝放在车内的香水,暴雨冲刷着挡风玻璃,雨刮器连连扫动也无济于事。这正是在渲染左坤内心的失落。


学校与牢笼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草原在海子诗中始终是心之所往的彼岸,而左坤对彼岸的执迷,更多地来源于对此岸牢笼式的暗讽。这牢笼指向学校、家庭、看守所,女友、老师及父母。这是20岁年轻人最常见的限制视野,他们和周遭的一切充满着隔阂或者说误会。

影片中,随处可见有关隔阂的影像表达。左坤和好友童童永远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自我放逐于教室主体之外

对于教学内容的调侃,导演借助童童这个角色有意植入。当左坤载童童从剧组会餐归来,回到宿舍楼下,童童说自己并无录音经验,左坤花费两秒教他按下按钮。

于是童童说,“就这么俩破按钮,他们竟让我们学四年,你说他们是不是疯了?”。从后面童童的专业表现可以看出,他的录音技能并不达标,并遭到剧组的无情嘲讽:“我从没见过一个人录音把自己录倒了”。

导演并没有完全将阿坤处理为学校的对立面,他逃课、补考、撕书、捉弄嘲讽老师,但是仍留下些许镜头表达与学校的牵连与无奈。例如阿坤和童童多次请求老师“给个机会”,这与后来在警车上央求警察给个机会,心理诉求一致。

当录音老师指导学生使用录音杆转圈录音,一组录完换一组,此时镜头后拉,阿坤正隔着玻璃惆怅地望向熟悉的老师与同学,其身影在玻璃上与校内师生重叠,但这一切已经与他无关。

自诩野马的他俨然是校园的局外人,毕业时当然是同学们在校园里欢呼拍照,而隔着栅栏借到学士帽的阿坤对自己的身份感到无穷的困惑。

相对于较为详细的校园描画,影片对于男主角的家庭着墨不多,从未正面出镜的父母以声音与训诫出场,这当然是青春期恼人的牢笼,但未免处理得过于刻板。

说到底,阿坤的自我世界从未向亲近者敞开,他所理解的学校的固化、家庭的专制、女性的物欲仅限于他的视角,笔者猜想这也是导演的视角。

那么,左坤愿意为之敞开心扉的“草原”是否真实存在呢?


真实与幻境


全片关乎“真”、“假”的意象颇多,课堂上仿生练习的真假马蹄声、考场上严肃的考试记录与偷偷的泄题、童童在网上刷的法拉利和现实中炫目的法拉利,戏中戏里假的草原与真的风声、草原上假的篝火与真的舞蹈。

左坤在课堂上模仿马蹄声

这些相互撕裂的意象让左坤的彼岸之旅更显迷茫。他在茫茫草原里叹息:“这也太不草原了,咱得去真正的草原!”

可是在去“真正”草原的路上,左坤被交警拦下拘留,剪去了鬃毛般的长发。警车上,有个镜头很有趣,左坤被两位警察夹在中间,光线昏暗,接到买题高中生的电话:“哥你那有明天的考题吗?”随后背后是烟花。这一切的一切,对于坐在警车上的左坤而言,都失去了意义。

彼岸无法企及,左坤的肉身已在看守所,拘留的犯人在练习太极拳,“野马分鬃”的太极动作忽而变化成为“感恩”字样的队形。

也许有人认为这意味着左坤在电影结尾的“驯化”,但剃了整齐平头的阿坤依然是不甘心的,他依然不舍那部三番五次修理的越野车,片尾转卖前再次发问:“这车能开到内蒙吗?”这既是问车,又是自问。

剃了平头的左坤

但最后他或许想通,在出租车上听着火爆的《地球人》,笑了。最后一个镜头,野马在奔跑,卡帧,这是对自问的回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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